《外面风大，和我回家》酒窝九

9、第九章

　　柳黎正和记者商量能不能把采访的时间稍微定晚一点，好让张源霄能多休息一会儿，又担心会被人说成是耍大牌，考虑了很久怎么说才比较合适，字字句句都要好好斟酌。
　　一大段文字输完，又反复读了好几遍才发出去，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等着对方回复。

　　半晌，手机的指示灯亮起来，她打开一看，对方回复了一个没问题。

　　她轻轻吁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张源霄本来闭着眼睛休息，听到她叹气扭头问她：“累了？”

　　“没有，”柳黎弯了弯嘴角，“就是还不太适应，所以总担心自己会说错话，有点草木皆兵了。

　　张源霄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明明艳阳高照的天气她的手却冷得像是三九天没有带手套，他忍不住轻轻把她的手攥紧，柳黎有些不自然地动了一下，他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放开她的手，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是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已经睡着了。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路两旁巨大的建筑都只剩下深墨色的轮廓。

　　张源霄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整个世界像是变成了无声的黑白默片，疲倦一层一层如海水一样把他淹没，几近窒息，意识却依然清晰。

　　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把他从半梦半醒之间拽回来，他接了电话，看了眼旁边歪着头睡着的柳黎，压低了声音：“于淼姐，你说。”

　　于淼声音里透着疲惫：“刚才有记者给我打电话说柳黎成为你新的经纪人这件事可能要见报了。”

　　张源霄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觉得意外：“能压下来吗？”

　　“我告诉了他们为了保持公平面试全程都有录像这件事，如果有什么不实报道一定会追究到底，他们应该是有些动摇了，如果之后有人给你打电话说起这件事情，你的态度一定要坚决。”

　　“我明白了。”张源霄轻轻吐了口气，“谢谢您。”

　　柳黎本来只是打算闭着眼睛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直接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快到工作室了。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自己睡了近两个小时。

　　张源霄从旁边拿了一瓶水递给她，“醒了。”柳黎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水：“不好意思啊，睡得有点久。”

　　“我也刚醒。”张源霄也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我一上车就特别困。”

　　正赶上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车，快七点的时候他们才到工作室。

　　行云见他们进来，神色匆忙地拿着手机走到张源霄身边，“老板，今天下午有好几个记者给我打电话问……”

　　“于淼姐已经告诉我了，”张源霄打断她，“已经没事了，如果他们再打电话过来就说一旦出现不实报道我们会考虑采取法律手段。”

　　行云点点头，又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柳黎，心下诧异，几年前张源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和黑料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提过要走法律途径这种话。
　　张源霄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从前那种境况，以后都不会有了。”

　　柳黎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张源霄到他的办公室后才问他：“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张源霄打开电脑，放了首纯音乐抬头看她：“好听吗？”

　　柳黎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不是什么大事？你刚刚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源霄不回答。

　　柳黎有点急了，“你总要让我跟你们统一口径吧，如果有记者问到我了我也知道怎么回答啊。”

　　“于淼姐今天给我打电话，说有记者告诉她你做我经纪人这件事情可能会见报”他伸手把音乐的声音关小，“但已经没事了。”

　　半晌没有听到柳黎说话，他抬眼看她。

　　柳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你真是说到做到呢，”看张源霄一脸茫然，她笑了笑“不记得啦？”

　　张源霄摇了摇头，“记得……什么？”

　　“没什么，”她指了指桌上的音响，“挺好听的。”

　　说完拿出手机看第二天的行程，“采访推迟了四十分钟，我们明天不用订最早班的飞机了。中间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酒店助理已经订好了，离采访的地点不远。”

　　她滑动着手机屏幕，“下午要去拍前两天接的广告，晚上有个饭局。”

　　“推迟了四十分钟？”张源霄有些惊讶，“他们怎么知道我生物钟的？”

　　柳黎订好了机票把手机塞回包里，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他们不知道我知道啊。”

　　“喔，这都行，”张源霄像个孩子一样瞪大了眼睛，“每次跟于淼姐商量能不能晚一点，她都说这样会被人说耍大牌。”

　　柳黎笑了笑说：“放心吧，因为当时时间没有具体定下来，所以商量起来挺容易的，我看你明天的日程不算很满，推迟一会儿也不会影响后面的工作。”

　　说完起身往外走，刚打开门听到张源霄在后面说：“柳黎，谢谢你啊。”

　　她脚步顿了一下，轻轻关上门没有回头。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天气预报说最高气温是27°，柳黎穿了件棉布质地的卡其色长裙，本来穿了双低跟的鞋子，想了想又换成了白色的平底鞋。

　　对着镜子照了照，拿起门口放着的墨镜和口罩带好才出门。

　　她和张源霄的房间是隔壁，她走到张源霄房间门前刚要敲门，门开了。

　　张源霄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她打量一下挑了挑眉：“你背了什么？”

　　“衣服。”

　　柳黎忍不住又看了眼他的包：“装了不少？”

　　张源霄回头看了一眼被撑圆的包，“也……没有很多。”

　　柳黎把包从他肩上取下来自己背好，“那走吧。”

　　张源霄没动，柳黎走了两步发现他没有跟上，手握着包带转身问他：“怎么了，忘记带东西了吗？”

　　“没有，包我来背就好了，你一个女孩子……”

　　“我是你的经纪人，跟男孩女孩没什么关系，”柳黎继续往前走，停了一下又说：“我也不是怕累着你，只是包被撑得太圆了，你背着不好看。”

　　张源霄有些哭笑不得，走了两步跟上她，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不说话的时候好像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啊，刚才开门的时候看到你，我都有点恍惚。”

　　柳黎把书包往上掂了掂，“是吗，那说话的时候呢？”

　　“说话的时候像我妈。”
　　“……”

　　他们到的时候记者已经到了，来采访的是个女记者，看起来年龄不大，她和张源霄握了握手，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柳黎走过去跟她搭话：“你好，你是张源霄的新经纪人吗？”

　　柳黎微微颔首，伸出手跟她握手：“您好，我是张源霄的经纪人，我叫柳黎。”

　　记者攀上她的手指握了一下，有些用力。

　　柳黎微微皱了下眉头，抬头看了她一眼，对方已经放下手和站在一边的摄像聊天，柳黎觉得是自己有些敏感了，轻轻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采访是手机直播的形式，记者看着屏幕上极快速向上移动的留言，从里面挑了一些问题问他。

　　“这次新剧中饰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张源霄握着话筒，胳膊支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听别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会轻轻地眯起来，他思考了一下说：“这个角色前期有些懦弱但其实内心很有正义感，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成长了，成熟了。至于他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我就不说了，大家看了电视剧之后就知道了。”

　　记者刚要问下一道题，张源霄突然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工作人员说这部剧概括起来其实是一个中二病拯救世界的故事，真的很精彩也很感人，大家一定要看。”说完还冲站在一边的柳黎得意地眨了眨眼。

　　柳黎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这句话是电视剧拍摄的时候她说的。

　　当时有个演员问她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灵感写了这样一部小说，她回答说：“我小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幻想了，比如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外星人啊，我们生活的地方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一个幻象呢。后来虽然长大了，但有时候还是会突然陷入这种幻想里，所以我就想，要不就把这些想法写下来吧，然后就有了这本小说。其实我就是个从小中二病很严重的人，在自己的故事里拯救了一个世界。”

　　说完大家都笑了，但笑笑也就过了，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

　　记者笑了笑，“概括地很精炼哈。”

　　说完又挑了问题继续问他，柳黎看了下时间走了两步坐在靠近门的位置，

　　张源霄的目光越过记者看向摄像身后的柳黎——

　　她坐着的时候背挺得很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却总有种与她这个年龄不太相符的安静。

　　柳黎抬眸轻轻瞥了他一眼，他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回来，清了清嗓子认真回答问题。

　　房间的窗户和门都开着，柳黎坐下时发觉门口有簌簌的穿堂风，刚坐下的时候没什么，坐久了才觉得身上有些凉意，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抱着双臂，好不容易等到采访都结束了，赶紧起身去关窗户。

　　刚走到窗边，结束采访的记者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出来一下。

　　柳黎有些奇怪，跟在她身后走到了门口。

　　记者看了眼房间里面，伸手将门关上，问柳黎：“张源霄平时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好吗？”

　　柳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她：“好啊，很好。”

　　记者哦了一声，抬头对上柳黎的眼睛，她比柳黎矮一点，但眼神很锐利，柳黎看着她，愣了一下。

　　“那么，”她的语速明显慢下来，“他是对你们好，还是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