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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晚安,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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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骆唐洗澡的时间,我想起去她的房间看看。
  房间里只打开了床头昏黄的灯,所幸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呈现的是一种静谧亮堂,而并不是黯淡。橙色的登山包打开着,随意地放在床边。
  我回到客厅,拿到遥控器打开电视,再随便往沙发一躺,但思绪没在节目上,我只是想让屋里有些声音。
  应该真的是只预备呆几天就回去的,但可以拒绝的时候,为什么选择答应。
  想着想着我竟睡着了,大概是白天里开了太久车的缘故。过了不知多久,鼻子闻到一股清爽的橘子沐浴露气息凑近,是她,轻轻拿手指戳了一戳我的手臂。
  我睁开眼,看见她蹲在眼前,穿着一套翻领的薄薄的长袖睡衣。头发还有些湿润。周围很安静,电视已经关掉了。
  “头发要吹干才能睡”,我脚先伸到地板着地,再用一只手撑起身子,动作很连贯地坐了起来,“吹风机在我房里”,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跟我来。”
  就走到卧室,拿了吹风机在床头柜边站好,用眼神示意站在门边的她过来坐下。
  她便慢慢走过来,坐下,双脚并得好齐,这副模样让我突然有点想笑。但不好发作,只好忍着。
  打开开关开始给她吹头发。她的头发并不长,在肩部以上一两厘米处,很快就差不多吹干了,发质柔软如云。
  我关掉开关,把吹风机放下。“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
  她转过身,面向我,眼睛里似乎蒙了一层水雾,仿佛下一秒就会掉出珍珠来。“为什么带我回来?”
  这个问题刚才躺在沙发上我便想好了。“因为亏欠你很多东西。”我在实话实说。这种情况不允许说谎编故事。
  “我以前,是你的心理医生”,我开始讲诉她其实知道的事实,只是现下我需要给她一个只是被告知、不知情、可以随时逃跑的无辜身份。
  “你的母亲是我的研究生导师,你虽然不记得了许多事情,应该记得母亲吧?”,她点点头,我接着道,“你17岁生日的时候,她把我介绍给你,作为给你的礼物。她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让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讲。实际上,就是找了我做你定期的心理医生。因为你处在青春期,似乎越长大越难以沟通,她拜托我帮助你解决一些青春期或多或少存在的烦恼,找回以前的开朗和生气。”最后一句是当时唐文丽(骆唐的母亲)事先跟我打招呼时候的原话,一开始我也是本着那样的初衷去接触骆唐,以为只是一般的青春期叛逆及反抗。后来慢慢接触才发现并不完全是如此。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反正我失败了。你看,你跑去收留院,消失了两年时间。中间可能出现了什么事情,还丢了一些记忆。这些都是我的过错。我一直在找你,想要弥补,也需要给你母亲一个交代。可以懂吗?”这些话也依然是事实,但更确切的是我自己本身想找她,只是没有一个好的理由,非亲非故,或许是因为内心愧疚到了极点,或许是那半年相处积累的感情,我觉得自己是不能对她放任不管。
  她清澈如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在我讲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伸过手自然地拨了一下她左边的刘海,她这次没有躲开,我知道她已经开始接受一个新的相处的氛围了,“还有其它问题吗?”
  “书房都是心理学书吗?”她的话题转变得太快,但这个问题一问出就让我暂时完全卸下了心里的疑问和重负。她慢慢在脱离从我要求她回来那一刻起的低落状态,回到在沙滩上刚见面时候的轻松,只是没有了惊诧。这真是太好了。
  “还有很多语言学的书,也有小说,但大部分是外国小说,你若想看什么没有的话,明天下班后带你去书店。现在,先回去休息。”虽然我希望能够多说一些,但现在气氛很好,指不定再说会扯到什么事情,就此结束则可以把这种氛围延续到明天甚至更长时间。
  她看着我,紧闭的嘴巴有一些轻微的往两边动了动,眉眼开阔,“你不允许我再问了。”一种陈述的淡淡的语气,实际那就是她最惯常的说法方式,不是撒娇,不带情绪,像办公大厅里一板一眼的工作人员,认真平和地讲话,不开玩笑,也不严肃。我没有办法形容她这种讲话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是有一次,我在杂志上看到一篇村上春树的《爱如夜半汽笛声》,我那时觉得文章里主人公讲话的习惯,一定是跟骆唐一模一样。
  她稍微扯了扯我的衣服下摆,我才回过神,“是的,暂时不能问了。我明天还得上班。”
  “好。那你休息,我也休息。”她站起来,很快就走到门边,又转过身来,“晚安,老师。”
  说完轻轻带上了门。
  这下又留我一个人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