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芳华》锦年花

9、长亭惜别

　　自京城出来行了两个时辰，这才到了十里长亭。太阳只在天明时出现了一会儿，这秋日多变的天气，已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慕景慕行给主子打着伞，随行的为数不多的男子都已进了后面的马车里，女子们亦是披了蓑衣，或骑马或驾车，默默行进着。
　　出了这里，便是真真正正的离开了家。京中不许纵马，车队更是行的缓慢。正欲下马换乘车驾，也好换身衣服休息休息的念清，却发现那坡上的长亭里，立着一个人。那人似是在这儿等了许久，车队被几个侍卫拦下，却是华青手底下的姑娘。念清下了马，微微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走入亭中。怪不得送别时没在城楼上看见姐姐，竟是等在了这里。走过去看着那人在雨中泛着凉气的锦袍和鬓边微湿的发丝，念清有些心疼，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打趣道：“今日里可是给我送行，姐姐穿这么隆重，倒像是给我送亲。只是不知是谁家公子，怎的还不见人？”
　　华青早在坡上望见长长的车队来了，看见妹妹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眼眶却不知怎的有些发红。想到四年间不能相见，她早就丢下城楼上的母皇父后，提前来了这长亭里等着念清，好与妹妹再说几句话。谁知道这姑娘一开口，又是那没心没肺的纨绔气，眼睛里蓄了半天的眼泪登时就散了个干净。白了念清一眼，端起桌上备好的酒，重新酝酿了下感情，这才开了口：“吾妹此去艰险，相会亦是遥遥无期。念及幼时携手同行，更觉年华易逝，甚是伤怀。愿吾妹大展宏图，为我慕云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秋雨寒凉，为吾妹温酒三杯，淮南路远，万望珍重。”身后侍人端上酒来，正是京城此时最有名的秋露白。
　　念清垂下眼，接过三杯酒一饮而尽，入口苦涩，心里闷闷的疼。过了一时重抬起头来，看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朗声道：
　　“不惜歌者苦，
　　但伤知音稀。
　　愿为双鸿鹄，
　　奋翅起高飞。”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今日别后各自珍重，相信我们会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闪闪发光。待我再归来时，赠你一片河清海晏的好江山。
　　姐妹二人终是分别，华青目送着悠悠然走远的车队，取出袖中玉箫，哀婉萦回，伴着秋雨潇潇，直到念清远远的，远远的离开，再也看不见。
　　太女回京后，当日念清在十里长亭中所做的诗，与慕家姐妹情深的美谈一起传了出来。“愿为双鸿鹄，振翅起高飞”二句，更是读来便觉得豪气万千。是以三皇女远去淮南，却留了个才女的名头，在京城慢慢传播开来。而这些，不几日也写在父后的信里，递到了念清的手中。这慕云的气候甚是奇怪，也许是环境依旧没有什么人为扰乱的因素，春夏秋冬十分鲜明。入秋以来尤其多雨，车马走了二十几日，倒是有一半日子在雨中淋着。都城长宁在北方，淮南则在南方边境，这路线差不多是竖穿了整个慕云。只是车队不急着赶路，二十几日，也方过了一省，此刻正在山南巴州境内。巴州城乃是山南省会，也是这一路来遇到的第一座大城。念清一行人辗转驿馆客栈一路，终于可以在巴州城的王公行馆稍作休息。这时，已快到中秋时节了。
　　晨起时，山中霜重雾浓。这便是山南道中第一大山，雁归。每年南来北往的候鸟，尤其是大雁，必在此山中中转歇脚。是以朝廷下令，雁归山中一概禁止打猎。好在雁归山中并无猛兽，偶有樵夫上山砍柴或是采药人上来寻药，只要沿着这条官道附近走，便不会遇到危险。念清一行人进了这雁归山已是第二天，眼看天气越来越凉，她也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每到驿站必换马，三日后的中秋节，怎么说也要在巴州城里过了才好。正在专心赶路之时，却见山路另一头，女女男男走来一大群人，这群人有老有少，领头的几个青年女子，背着些药材之类的物品，见念清一行人浩浩荡荡，各个气度不凡，虽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山民，却也知道只怕是什么大人物路经，一时间竟纷纷跪拜在路边，让出一条路来。念清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总觉得良心不安，让慕行传了话下去，整个车队紧贴着另一侧山路走过，微微加快些速度，却又不至于扬起烟尘。又见这些人中有老有少，便唤过慕景来，让她去问问这些人进这雁归山是所为何事。慕景打马过去，一眼扫见里面地位看起来较高的一位年老的女子，一问果然是这雁归山脚下一个小村的里正。秋日天气寒凉，村中多人都染上了风寒。此次进山，是去求一位隐居在此的高人赐个药方。
　　听见隐世高人四个字的时候，慕景下意识是不信的。雁归山虽大，却未曾听说是什么隐居的好地方。当世几位有名的医者也多不在山南境内，看这些人说起那位高人时仰慕的样子，不仅起了几分疑心。那里正看出她脸上的犹豫，又见那车里的大人看起来是个有善心的，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旧的药方来给她看，说是高人所留。慕景只在暗卫营里认过几年字，跟着主子还没多久，哪里看得懂药方，只好拿回给念清看。念清也不懂医，幸好凤后娘娘临出门前硬是加了一辆车，塞了两三个太医进来，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几位太医看过方子后回禀，这药方的确是治病所用，而且用药的搭配也是绝妙，只可惜开方之人似是阅历尚浅，份量上有些欠火候。假以时日倒是能成一方名医，放在现下只怕尚不足以治病救人。几位太医不了解情况，还以为队伍中染上了伤寒，又急急开了新方子差人送来。念清听了太医这般说倒也放下了三分心，顺手拿了方子让慕景递给了里正。那里正见大人赐了药方来，自然是高高兴兴回去了，念清也传令下去，加快了速度，在日暮前赶到山脚下，明日便可进城了。

作者有话说

　　嗯，下章加个角色，所以打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