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芳华》锦年花

8、离京

　　念清要离开，凤后娘娘心情很差。可是纵然有千般不舍，该走的还是挡不住。不想再给念清添堵的娘娘，最近一直扯着华青，不让她回军中去。爱夫心切的皇上，干脆给华青暂时找了些政务处理，名正言顺的拖了她在京中多留些时日。心安理得的坑了姐姐的念清，也实在是没闲着。丹华宫里里外外天天忙成一团，这次离了京，一走便是四年。再回来时，她已是成年皇女，这丹华宫是再也回不来了。好在东西虽多，倒也不是都要打包带走，淮南实在山高路远，凤后娘娘准备的大批行李并不与念清一道儿走，此刻倒是比她还离淮南近些。忙了十几日，终于明日便要启程了。
　　傍晚时分，念清召集了丹华宫的下人，只留了几个洒扫的小厮，其余的都给了管事儿的公公带走，另作安排。听书知画两个小子，本来是要留在凤后那儿，待念清回来直接送进她的王府里的。毕竟淮南情况未明，两个男孩子跟去了吃那份苦做什么。只可惜她心里怜香惜玉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待到这两个人跪在她面前眼泪珠儿一掉，她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了。听书一张口就是标准的闹小孩儿脾气：“奴婢几个从小就和主子一块儿长大，谁知道主子现在竟要把我们还给凤后娘娘！奴婢不管！奴婢自小就长在丹华宫，丹华宫不要奴婢，主子也不要，奴婢明儿投护城河去！！”好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要殉情呢。知画倒是没开口，可这看起来，倒像是开不了口。一手扯着念清的袖摆，美人儿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完全没了主意的念清也只好僵持着，偶尔扯了帕子擦擦这两人的眼泪鼻涕。谁知场面越发不可收拾，听书眼看着主子不开口，站起来就要往出走，慕景慕行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位公子这般做派，只敢把人拦下来，求救的看着自家主子。念清觉得自己头越发的大，一哭二闹三上吊可算是演全了，不禁嘴上发了狠：“这可是你们说的，等到了淮南，谁要是给我喊一声苦，我就给他卖到海那边的倭寇手里去！”语气虽然不好，手上却还是扶了知画起来，另一手拉过听书，把两人塞到慕景慕行手里，依然态度糟糕的道：“看着这两个小子，吃些东西好好收拾行李，谁再哭明天绝对不许上车！”
　　听书首先明白过来，两下收了声，慢吞吞的说：“奴婢们的行李，早就放在慕景慕行那一堆里面了，明早儿空着手就能走了。”知画也很有姿态的又抽出条新帕子擦了擦脸，说了句：“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就端端正正的出了门，连头上的钗子都没乱了一根。扫了一眼助纣为虐此刻还不敢抬头的景、行二姐妹，念清心里已经想到了无数种派给她们二人做的奇怪工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怄着口气，一晚上竟是翻来覆去，完全没睡好，鸡鸣第一声时，就被知画驾轻就熟的从床上拖了下来。皇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早早的领着一众大人提前下朝，唤来太庙的礼官，大张旗鼓的布置了一番，欢送三皇女离京。念清以为皇女离京是上任，自该是穿朝服去，没想知画却拿来一身红艳艳的戎装。方知皇女离京，出城的这一段路定要骑马，给百姓看看皇家风采，出城十里以后方可换乘马车便服。念清求了旨意的时候，一门心思要早些走，这下竟是连中秋也要在路上过了，也无怪凤后娘娘脸色一点也不好看。
　　念清一身红衣站在丹华宫门口，看着已是冷清了许多的院子感慨良多。白苹齐素叶，朱草茂丹华。丹华宫的景色一直都很美，只希望自己走后，父后的人能好好看顾这里。这里就像是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带给她历经百般绝望之后最终的希望。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丹华宫将是她心里唯一的一块净土。马车已等在路边了，听书知画两个人昨晚也没睡好，这会儿正在马车里睡得昏天黑地。念清深吸一口气，叫人牵了马，带着车队朝朱雀门走了过去。上次来朱雀门的时候，还是接华青来给父后祝寿，只是今日倒是自己要走了。三声鸡鸣已过，东方泛出微白，三皇女头戴金冠身穿红袍，骑在马上，接受文武百官的送别。京中皆是万人空巷，百姓挤挤攘攘都挨在朱雀街旁。世人皆知慕云三位皇女相貌是一等一的好，三皇女更是龙凤之姿，是以路边最前站着的竟多是男子。
　　念清骑在马上，回过头看着城楼，母皇父后都在那里。父后今早并没有过来，怕是见了伤心吧。叹了口气，轻点足尖，便运了气飞上城楼，引得路旁围观的百姓阵阵喝彩。待她踏上城楼，果然见父后正在那儿巴巴的看着，已是红了眼眶。念清想出口安慰，一时间却不知说些什么好，转头见母皇向着她微点了点头，这才跪下给父后磕了三个长头，复又上了马，一路走过朱雀街，出了明德门，再也没有回头。
　　正元十八年秋，慕云三皇女慕念清年仅十三，奉命出任淮南经略使，在任期间政治清明、民生安康，传为美谈。
　　远远地，朱雀街热闹的人群里，有个小男孩的身影一闪而过。钟灵雨平日原本是并不能出门的，只是今日走的是三皇女，他父亲竟准了他来看。自那日回来，父亲让他悄悄收起那件披风，他才知晓那人竟是三皇女。今日在朱雀街上，看见她一身红衣，武功俊逸无双，又想起去年冬天，细细碎碎的小雪里，灯火昏黄的灯笼和那人温热的手掌。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转头又想到她此刻还记不记得自己都是未知，这一去又是千里迢迢，更是四年之久，又觉得心里郁郁的，低着头回了家，心里满是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