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巫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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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耸立的这座山唤作西灵山，听犬族的长老说，自那混沌之初便存在于这世间。也世世代代为西犬王族的领地。
高耸入云，青翠苍苍。
我顺着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一路向下，途径之时，那群小妖怪们还纷纷避让，如掩耳盗铃一般将自己的脑袋栽进青翠的草丛里，以为看不见我，我便也看不见它们了。心下好笑，但此时竟也无心捉弄他们，便也顺了它们的心意，自顾自地走下去了。
山脚旁有一道小溪流，由远处万年不化的雪山的冰雪融成，水光泠泠，冰凉沁骨。但的确清澈见底，便也有不少未修成妖形的鱼类在此中栖息。王宫里的锦鲤不能吃，那山脚的鱼类总可以烤来吃了吧？
想到我从王宫里逃出来时，还没用过早膳。此时在看到这些活蹦乱跳的鱼儿，肚子便恰到好处地响起来了，咕噜咕噜，还响了几个来回。
实在忍不住，我当机立断，高高卷起长至脚踝的七重纱衣，挽起广袖，迫不及待地飞身扑入溪流中。那群鱼类毫无妖力，只是最低等的生物，我一抓一个准，一小会儿，便抓住两条鲜美肥硕的大鱼，用力地将它俩扔向地面。随后，我从那条小溪中提步而上，去到山脚溪旁的小树林中，甩了甩粘在手下还未滴落的水珠，抬手折了几枝树桠，随意地抛向那两条鱼旁边。然后，又闲散地晃到鲜鱼旁边，用指尖带出火光，汇在那堆树枝上，再将两条鱼儿闲闲地扔进火堆里。
我这烤鱼的手法虽说简单粗暴，但也称得上效果拔群。不一会儿，就听到那厚实的鱼皮被炙烤得绽开的愉悦声音，嗅到那未加修饰的鲜美气息。
最原始的食欲，令我食指大动。
我扬手一挥，广袖带出的和风当即扑灭了火焰，那炙烤得火红略带焦熟的鲜鱼，就慢慢于那隐下的火丝中显现出来，我急不可耐地直接上手，用双手拎起鱼儿的头部和尾巴，塞进嘴里。真是美味！我略显锋利的牙齿动得愈发快了起来。
可当我刚抛开第一条鱼骨，拎起第二条大肥鱼时，一阵愈来愈响亮的骚动却从小溪对岸的森林里袭来。
那横冲直撞、起起伏伏的低等妖怪的妖气，以及一股摄人的强大灵力，扑面而来！
我愣了半晌，紧盯着对岸的一举一动，然后像慢动作一般，慢慢地将手中的那条鲜鱼凑向嘴巴，咀嚼起来。
霎时，成千上万的杂碎妖怪拧成一股，冲出森林，鱼贯而出，直向我面门奔来。
我迅疾地起身，扬起手腕，准备应敌。可就在刚准备用手劈出银刃时，一支携带着强大灵力的利箭穿过那群杂碎，呼啸而来！
我迅速狼狈地扭头，才躲过这携来狂风暴雨的一支箭。与此同时，那距我不过数米之遥的杂碎们，在强大灵力的压迫下，分崩瓦解，如星光般散开。那般丑陋的低级妖怪，在死之前也算好看了。
只一支箭，便解决了这成千上万的杂碎。
有人在追杀它们。
我生性顽劣，虽为妖怪，但也在人间混过很长一段时间。但自我出世，从未见过哪个人类的灵力，可以强大到单单一支箭，便瞬杀数以万计的妖怪，哪怕只是最低等的杂碎们，连我都避闪不及。
僧人？还是巫师？
我挑了挑眉，对那个拥有迫人灵力的家伙十分感兴趣。便也不动，站在原处，静候那人的现身。
伴随着踏在青草上的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响，一个窈窕的身形从森林的幽深处显现，轮廓越来越清晰。
白衣红裙……是巫女啊。我不觉轻笑。
那人身着巫女惯穿的白衣红裙，但那白衣上却又有条状的红纹图饰，在白衣上蔓延而开。项上又带着一串用妖怪爪牙穿织而成的言灵念珠。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竹编箭筒，手中持着一把宛若流光般的红木灵弓——刚才那震慑四方的一箭便是从此弓上脱弦而出。一头如墨的黑发低低地束在腰处，额上竟有如同妖纹一般的四菱红纹，又构成一个大的菱形，点缀额头。
不管是她的服饰，还是她项上的牙链，都显示了这个女人在人类社会中的举足轻重。
肯定是灵力最强的人类了吧……至少在我存在的这千百年内。
那巫女不是泛泛之辈，在她现身之前，定是察觉到我的妖力不同于那群低等妖怪的。而她仍不惧于我的妖力，凛然而出，淡然自若。
终于，她的身影全部暴露在初阳之下，两相对立。
一副无畏无惧的淡然表情，和我隔着一条浅浅的溪流，对峙着。
我不发一言，只细细地打量着她，对这种千百年才出一人的强大人类，我实在是感兴趣极了。
她也在细细地考量我。可打量完我后，她的目光又恍惚地飘到了我身后，却有些涣散。
我见她移开了目光，也随着她视线的走向转头望去——才发现她看的是我身后的西灵山。
“西国的…妖怪吗……”声音轻柔，语调平缓。连声音都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我回过头来，发现她又将视线放在我身上。
察觉到我的妖力是高等妖怪，还在西国王宫附近，便联想到我是西国的妖怪了吗？
“是。”我弯了弯眼角，脆生生地答道，对她报以一个大大的笑脸，“……知道这儿是西国王宫…还敢在这放肆？”我笑得愈发灿烂，对她说。
她听到我的话，睫毛不自主地轻颤了一下，却也依然凝视着我的双眼，似要看进我的眼瞳里：“它们三番两次骚扰人类村庄——”她顿了片刻，想了一想，“——巫女翠子，职责所在。”
翠子？这是她的名字？还真是好听呢！她主动告诉我她的名字，还略微解释了在此造成骚乱的原因……看来……也不想和西国交恶呢。
不过想想也是，西犬一族君临此地，早已有千万年之久。在犬族的统治下，此地繁荣昌盛，人妖俱兴。虽有些人类君主不识好歹，寻死反抗犬族霸权，但长久以来，这片土地也算得上是福泽兴荣之地了。更何况，现如今的犬王，比以往的犬族之王更具怜悯之心，人类虽在妖怪的统领之下，但也如同自由自在一般。
这般的妖王，又有谁会不敬呢？
想到王，我的笑意愈深，有些兴奋地提高音量问道：“你叫翠子吗？你很强大呢！是天生如此吗？”说完，还不由自主地向前了几步。
她停顿了片刻，未立即回答我，想来我这种对强大人类感到兴奋的妖怪，也是少见。
“……生来如此。”终于轻启红唇。
“哇！那你很厉害呢！你是我千年来见过的最强大的人类呢！”我兴奋地大声呼喊，笑弯了眉眼。
她不回话，想来对我这种奇怪的妖怪也实在是无话可说。
只见她注视了我半晌，而后轻轻低了低眉，作柔顺状，温声语：“……翠子实非故意冒犯，还请见谅。”
我怔了片刻，才缓过来她说的是，今日在王宫边上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事。
我轻笑了笑，回道：“……我会这么回禀的。”
闻言，她似乎心安了下来，却仍未抬头，停了半晌后，朗声道：“那翠子就先行一步了。”
我一听，我还什么都没问到呢！怎么就要走了呢！多少年才遇见一个如此强大的巫女！心有不甘，又情不自禁地向前了几步，急切地问道：“你住在哪儿啊？我以后能来找你玩吗？”实在是难得遇见一个这么有趣的人类！
她闻声，刹那抬头，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确，想和巫女玩的妖怪是挺不怕死的呢……我心中苦笑。但她很快平息了她的情绪，又恢复了那副淡若远山的模样，凝视着我的眼睛：“……我为巫女，保卫人类，不应与妖有太多纠缠。”说罢，仍凝视着我的双眼。
拒绝的意味，显而易见。
我怔忪了片刻，心中不满。
人类就是弱小，才会有这么多条条框框！不似我们妖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我的脸色迅速地从刚才的兴奋转变为现在的不满，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巫女见我不语，也不再与我纠缠，便朝我略低了低头，撇开了目光，转身提步，慢慢地隐在幽深暗黑的森林深处。
翠子…吗……真是难得一见的强大人类……那群杂碎们，在这百年间，可就没好日子过咯！我轻笑出声。想到此时，王应在会客殿中招待闵侯一家，应该也没心思关心山脚那些杂碎妖怪们的死活——就算数以万计。想到这里，我也不想立即回宫，便决定将这件事再放一放。
我伸了伸懒腰，一脚跨过窄窄的小溪，也悠闲地钻进那幽深昏暗的森林深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巫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