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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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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岁的何柰还未打开家门,听到的就是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有厮打的声音,像小巷里的混混。
推开门,看到了一男一女,男的举着个凳子,女的拿着把菜刀,凳子上有很深的被刀砍的痕迹,一道道或交叉或平行。地上是一地的碎片,玻璃的,瓷的。男人和女人的脸陌生得可怕。
男人和女人看到了何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何柰什么都没有说,独自上楼去了。阔别了七年的家,居然是这个样子的,何柰没有冷笑,只是一片茫然,这就是家么。
“果然你生出来的女孩也不是什么好德性。”男人尖酸的话。
“对啊,我生的,只是我一个人生的。”
接着又是争吵,打架。
五岁的弟弟黑黝黝的,安静地躺在床上,忽然惊起。
何柰还记得弟弟刚出生的样子,那时何柰被接回来小住过几天,五岁的何柰抱着快有十斤的婴儿,是有些吃力的。
那婴儿黑的像碳,真会是我弟弟吗?何柰自言自语。
那时在所谓邻居那些长舌妇一言一语中,拼凑出弟弟未出生时所发生的事。
怀着弟弟时,家里刚添了一辆长途车,老的已经报废了。欠着债,怀着孕的妈妈还要在厂里做工。
怀着弟弟时的征兆和何柰一样,肚皮圆圆的,喜欢吃酸的。以为又是女孩,爸爸硬拉着妈妈去打胎,却被村里人劝住了,递来了一碗据说是能怀上男孩的药,中药很苦,要喝七天。
爸爸是不信这样的药的,对妈妈态度恶劣,好像生男生女全看女人的本事。终于是生病了,西药对胎儿不好,只能喝中药。
弟弟出生的时候,全身黝黑,且是个巨型婴儿,十斤一两重,身体各项较差。以为活不过几个月,谁知这几年也是平平安安过了下来,也算活泼,身体也健康,单是瘦而且不高。
何柰把从上海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就睡着了。
偶尔会想起姐姐,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咳嗽好些没。
醒来翻开那本绿皮,纸张发脆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何柰一生可能都没法明白的书。
托马斯玩过两百多个女人,如果死的没那么早,也许更多,怎么还会有人爱他呢?特别是萨丽娜,这个人物,不知为何,她觉得,是有几分像姐姐的。
十岁的何柰无法将一本书探究到有关人性的高度。
想不通,放下了书,脑袋又开始放空。
究竟什么算是感情呢?没有感情的人为什么还在一起?
就这样过了几年,何柰已经高二了。
摘下眼镜,镜子里那张寡淡的脸仍是没有半分表情。其他人提起何柰,“面瘫”,“冷血”之类的词一年又复一年。
“她可是毕业了,临分别看见老师都不会哭的怪胎啊。”
确实,所有的女生在毕业典礼上都哭了,除了何柰和大部分男孩子。
“分别太正常了,又不是死亡,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哭啊,何柰,哭啊。”
“真是冷血,和教了三年的老师分别居然挤不出一滴眼泪。”
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充斥着,撞击着,何柰感觉头要裂开了。
何柰惊醒过来。
手机铃声响,这回有了名字:季思然。
“新年快乐!”原来今天已经过年了。
“谢谢。”
“不再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新年快乐啊!”他的声音透着快乐的,何柰受到了感染。
“新年快乐。”奇怪,自己笑了吗?
挂了电话,何柰居然安定了很多,不再胡思乱想了。
又一个电话,是快递到了。
这次的包装烂透了,好心情瞬间被毁,好在寄来的是布,再怎么样也不会坏。自己的衣服有些旧了有些脏了,是该重新给自己做一套。
“怎么寄来的是湖绿色,我要的是湖蓝色。”何柰给客服反映。客服说要何柰自己寄回去,什么嘛,差评差评!可一想到有三块钱返利,自己买的布也还是包邮的,就算了,昧着良心给了好评,还配了图。果然支付宝上有了三块钱返利。
是的,何柰就是这样,贪图小便宜,可那又能怎么样,毕竟能省钱,对于一个没有零花却要不断开支的人,钱真是很重要。
何柰的支出包括几部分:买布之类做衣服的材料、绘画材料、厨具、做手办用的工具,短距离旅行。
家里有一台闲置的缝纫机,何柰拿出硬纸板,开始画尺寸图,然后进行裁剪。缝纫机上有一个BJD娃娃,面无表情。
缝纫机被何柰放到了后山破旧的院子,不知是谁荒废的,好在还完好。总之十岁那年,何柰发现了这里,不管是爸妈吵架或是自己心情不好,来这里总能舒服一些。拥有网银的时候,在电脑上买了许多东西,渐渐添置起来,也像样子起来。
拜年,亲戚家。
又是问成绩的,年复一年,永远不会厌烦。好像自家小孩成绩比别家好些就很优越的样子,有本事去和那些年级数一数二的人比呀。都说孩子幼稚不懂事,真正不懂事的往往是这些大人吧,像个小屁孩一样因为比别人多一块糖而沾沾自喜。人啊,就是这样。
何柰静坐在一个角落喝着水,其余人都喝什么蓝莓汁饮料或是柠檬味的水调饮料,哼,还不如水呢,又不健康,又都是化学添加剂的味道,幼稚!然而她的表情还是未变的,有人来打招呼也只是懒懒的应一声。
“这孩子,越长大越没有嘴巴了。”妈妈赔笑。
接着就开始各玩各的,有打牌的,打麻将的,也有看电视的。
“何柰,斗地主来不来,三个人没意思。”
“来啊。”轻轻的应道。
有什么好玩的,像个无脑大叔,还收钱,真是钱多没事干。何柰心里吐槽,却是赢了好几把,其他三个看她手气太顺,就换人了。
果然这群人输不起,何柰数了数厚厚一叠零钱,四十六块,嗯,又可以买好几只马克笔了。
每天拜年是去不同的人家,形势却一点未变,吃蛋,喝茶,吃饭,打牌,闲聊。瞧,那群妇女又开始瞎掰别人的家长里短了,别人家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真是吃撑了闲得慌!
喝一碗茶,吃一颗茶叶蛋,很饱了。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倒了胃口。年年都大鱼大肉,吃都吃不完,浪费,还会发胖,真是没有一点是为别人着想的。三高人群怎么办,要减肥却禁不了嘴的姑娘怎么办。说着夹起了一大筷子,放进嘴里,嗯,酸辣土豆丝真好吃。
整顿饭下来,何柰其实没吃多少,称了称,居然比上星期重了一斤。喝凉水都会长胖,不会是说我吧。何柰越想越不高兴,去小屋了。
“九点多你上哪去?”妈妈叫住了她。
“消化不良,去走走。”
走到一半,山里黑灯瞎火的,也就放弃了,去公园转了两圈,就看到了小鬼,在玩鞭炮。
当一个鞭炮落在何柰附近爆开的时候,何柰吓得跳起来,太丢人了,要不是一不打小孩,二不打老人,三不打残疾,四不打女人(除了对方先动手),真想给小鬼一拳,不行,一定要淡定。
“姐,你不会吧,连一个鞭炮都怕。笑死我了,哈哈哈。”小鬼捂住肚子。
何柰转身离开,却听到小鬼在后面谈论:“看到了吧,我姐,跟块木头一样的,怎么对她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虞何清少说两句,你姐还在前面呢。”
“那又怎样,她不会怎么样的。”
小鬼你等着,以后不给你烧饭吃!
事实上不仅做饭,连小鬼的衣服也要何柰洗。小鬼摆出一副我身体弱,你奈我何的姿态。
冬天的湖水没有结冰,但也很冷,一双手冻得通红,搓衣服时手在颤抖。
小鬼过来了。
“来干嘛!”何柰的心里有些发火。
“帮你啊。”小鬼双手插在口袋里,一点都没有要帮忙的样子。
“少来,一边玩去。”
小鬼没有回话,而是蹲了下来,伸出双手,仔细搓洗衣服。
“姐,昨天说过的话对不起。我其实是就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你对谁的没有表情真的很像木头人唉。”小鬼说。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别这样说,我们是家人啊。”
家人,这还算家吗?爸妈三天两头吵架,每一周必打一次架,上次伤了尾椎,上上次伤了手臂。爸爸爱喝酒,每次都喝醉,喝醉了遇到些不顺心的事,见谁都打,何柰有时躲得远远的,谁知道一个醉鬼会干些什么。这个村的家庭真是,各有各的不幸。
“据说你们村离婚率很高呢。”同镇的同学说。
这还要据说。每年总要离婚五六对的,整个村总共600户,剩下没离婚的,都是为了孩子。希望爸妈离婚,这个念头已经在心里冒过无数次了。
爸爸是一直嫌弃妈妈的,长得不好看,还比爸爸大上好几个月,人又矮,脾气也不算顶好。可他26岁还没有娶到老婆,因为家里穷得叮当响,欠了一屁股债。
妈妈其实早该嫁出去的,但追求的对象长得不怎么样。说白了她就是个颜控,自作孽。好吧,自己也是轻微颜控的。
见过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居然是那么斯文白净的一个人,看到现在的他,不免心寒。找对象一定不能光看皮相,人老了之后都丑不拉几。一定要看人品。
很快就要开学了。
“喂,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可现在是早上六点零一分,我不习惯早起,没事我就睡回去。”
“有事有事。”
“那究竟找我干什么?”
“去玩,我很闷。”
早起跟一个男生去玩,虞何柰你一定吃错药了!
没错,吃错药的虞何柰正和季思然一起在玩。不知道为什么,像“对不起我们好像不是很熟”这样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季思然家这边积了不少雪,很适合堆雪人,虽然堆出来不一定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