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笑》廖卜占

1、第一章

　　四月已是艳阳天，京城的花都比往年开得早些。
　　户部郎中郑言却无心谈诗作赋、游园赏花，刚上任三个月不足，就日日都在体会京官的种种不易，尤其是户部这个肥沃的良部，更是水深火热。
　　回到空荡荡的大宅，吃罢晚饭，郑言在书房理了理思路，却还是不明白户部尚书张大人为何态度诡异，总有些若有若无的打压。揉了揉太阳穴，问小厮：“洛先生，这日在做什么？”
　　小厮玉宝回说先生这日去京郊的普渡寺了。
　　“去请洛先生来书房一趟。”
　　片刻，玉宝回复道：“先生说片刻即到。”
　　郑言又在书房里转悠了半晌，也不见人来，抬腿便出门，正撞见自家夫人的乳母。郑言一愣：“赵妈妈过来，可是琳儿有事？”
　　“回老爷，夫人喝了药睡下了，但是白日总是哭闹，老身是想请老爷在家多陪陪夫人。”
　　郑言的脑仁儿更疼了，皱着眉头道：“最近官场上事儿多，赵妈妈是从小就照顾琳儿的，还要劳烦您多费心才是。”
　　赵妈诺诺地称不敢，却也不告退。
　　郑言正烦心：“赵妈妈有话，直说无妨。”
　　赵妈神色犹豫异常，郑言使个眼色，又吩咐左右：“不必跟着了，我去寻洛先生，晚上我去夫人那歇息 。”说完就往洛先生的小院里走去。
　　赵妈立刻跟上，走到院落间无人的拱门，郑言回头冷脸看着赵妈。
　　赵妈又憋了一会儿，竟然眼圈都红了，最后扑通一声跪下：“琳小姐这个样子，恐怕是时日无多了。小姐说，说，唯有一愿，就是，就是，想见洛先生。”赵妈说到最后三个字，已经泣不成声，几不可闻，之后砰砰地磕起头来。
　　作孽啊，作孽。
　　郑言无声地叹了口气，扶起赵妈，温和道：“知道了，赵妈请回吧。”
　　赵妈擦干眼泪，回去了，郑言又在阴影中站了站，回头看见拱门月季花畔的那人，一袭长衫，发未束，风流懒散。
　　“先生，可都听见了？”
　　那人走近，一躬身：“大人早见洛凌在近处，恐怕多此一问吧。”
　　郑言气结：“你无事就不要出门了，多去陪陪琳儿吧。那边安排好了，会有人来请你的。”
　　洛凌不答话，抬起头，直视着郑言，郑言却不看他，本来想商议的事情，一句也不想说了。
　　僵持了不知多久。郑言问：“普渡寺的了悟禅师可好？”
　　洛凌低下头淡淡地说：“出家人万事皆空，无谓好坏。”
　　又是一阵沉默，洛凌开口道：“延安府的账目确实有些问题，但是做的很巧妙，凌还需要些时日。”
　　郑言点点头，没有下文了。
　　洛凌又回禀了几件要事，郑言也只是说交给先生放心，洛凌看不明白了，问道：“大人，找凌究竟何事？”
　　“算了，本想与先生谈论前程，却被往事拖累。”
　　听见此话，洛凌突然抑制不住一般笑了起来：“往事？往事哪一日不在拖累着你我？说起来，大人请猜猜，我在普渡寺还看见了哪个故人？”
　　“哪个？”郑言看着洛凌那玩世不恭，一切都无所谓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随口敷衍。
　　洛凌斜着头，吟道：“过春风十里。”
　　郑言心中一震，想到了那个名字，青青！
　　“就是杜青青，不过，现在应该称作张淑人了。” 洛凌紧紧盯着郑言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户、部、尚、书，三、品、诰、命、张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