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风月》笑风月

17、第 17 章

　　后来我看见了苍溟,在那突兀的岩崖上,面朝太阳沉沦的方向,背后是滚滚的大海.他说:"这就是命运,我们无能为力."神情坚毅而决绝.

　　苍溟!?我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又何时消失,在我仅存的残破的记忆里,他常常出现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我曾告诉他:"看到你的时候总不至太绝望!"他笑而不语.然后背对着我良久.我不知道他是否在想我的话语,或者其它的事,更或者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静静地背对着我然后不语.我总会想起我母亲的身影,在每一个深夜里萧瑟地望向西方,静默不语.此时的母亲宁静而安详,有着少年女子般温柔的笑魇,我会一直一直地注视她,直到她发现我的存在,然后她走过来抱我,她说:"铭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我将头埋在她的臂弯里,我说:"我睡不着!"母亲会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哄我睡觉,笑容安详而宁静,可是我感觉不到任何温度,母亲在对我微笑,而我却并不感到温暖,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迅速睡去.我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苍溟的背影时总是想起这些早已过去多年的事情,或许这就是苍溟所说的命运吧.

　　裟洛离开后苍溟一直站在那块突兀的岩崖上,面朝太阳沉沦的方向,身后是滚滚的大海.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我们已经认识三十年了."那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二月初八的雪很大很大,然后他说:"我们已经认识三十年了."我终于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不!也许更早之前,在我静静地趟在我母亲体内的时候,在我的母亲疯狂地与那个男子相恋的时候,或者在我的母亲还是个有着清冽眼神的美丽少女的时候,也许在更早更早之前,他说他的祖先一直生活在秦岚峰中,与世隔绝.他知道秦岚峰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寸土地,每一朵花的盛开和凋谢,每一只蝴蝶的诞生和死亡.

　　我问他:"那你也知道那避世的幽谷吗?"

　　"是的,我看着你的母亲进入秦岚峰,那天大雪弥漫,然后你出生了,她说,你叫铭琉......"
　　苍溟静静地看着我而我面无表情.他说:"我们一起长大,而你已经忘了那些!"突然我想起我的母亲,我看到她眼中的温柔突然变成凌厉的利剑,目光锋利而绝望.我看到满地的鲜血,我看到她眼中的悲伤,她对着我绝望的呼喊,她说:"永远不要回来,永远......"

　　我慌乱地转身离去,恍惚听见他说:"世事命运,从来由不得人!从来......由不得人......"

　　我突然想起我在十五岁生日的那个黄昏逃离了那座幽谷,我在大雪中无力地哭泣,然后一双温暖的手臂将我抱紧,我看到一张同样稚气的脸,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绪,眼神坚毅而决绝.他说:"这就是命运,我们无能为力!"我在他怀里放声哭泣,我哭喊着:"她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她死!我要她活过来,好不好?苍溟!我们让她活过来好不好?"

　　然后我听见有一个声音这样说:"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会活过来了."我摇头然后朝着不知名的前方拼命地跑.雨很大,混着坚硬的冰凌,然后一片黑暗.而我始终不解当时救我的人为什么不是苍溟,我们一起长大有着最深厚的友谊,而他并没有在我昏迷在雪地里的那时候出现.

　　当太阳在西方隐没的时候我觉察到了周围数十名杀手所散发出来的浓重的杀气,他们都有着精妙的剑技和深厚的内力.只是一瞬间他们就已经将我包围,数十把刀剑向我逼近,迅速而威猛.我迅速败下阵来,感到那把锋利的剑划过我的左肩然后刺入我右边的胸膛,我看到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流泻而出,顺着我的手臂缓慢地流动,最后坠落地面.我记得多年前似乎见到过这样的情景,浑身鲜血,然后血液顺着身体坠落.

　　"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寒逐涯."

　　寒逐涯......

　　"如果你不学会这些你就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他几乎教了我所有的求生之道,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如若我想活命那么我还是有机会可以逃掉.只是他没有告诉我,在绝望之后我们是否还应该继续生活下去.我看到一道强烈的光芒闪现,然后是剑从身体内抽离的声音.

　　许久之后,也许只是过了一瞬,我对时间已经没有概念,我感觉到脸颊上有丝丝凉凉的东西在滑动,我微微地笑了,因为我的意识已然模糊,我不知道站在我身边的人是谁,我想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是必然的结果.

　　铭琉,这是个不幸的名字......

　　我看到我的母亲,她将我佣入怀中,她说:"天晚了,该睡了!"我闭上眼睛依偎在她怀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将我包围.

　　我想我找到了我的那个世界,从此不再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