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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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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也去了。
相恋相守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放不下父亲,所以决定随他而去,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了记忆中的那个人,可能继续活着对她是一种折磨,回忆对人的折磨最为可怖。
何奚言发现她的时候,她安详地躺在床上,和平常无异,只是身体没有了温度,不知是从哪里得来了西洋医院里才会有的安眠药。
奚言发现了母亲留给她们姊妹二人的话:
我的囡囡们,对不起,妈妈这么自私地选择抛下你们,你们怪我吧,但是我实在无法承受没有你们爸爸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太难过,我每日每日的心悸,感觉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一般,这种感觉实在难受的很。孩子,家里除了房契放在族长那里,其他家产一部分放在中央银行,一部分托你们路伯父保管,以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奚语也别再让你姐姐费心了。
这些话就像平日里的叮嘱,何奚语拿着那张纸,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心里却感觉有丝丝的甜。
那个关于枫树的故事是母亲告诉她的,母亲还和她说过她和父亲年轻的时候一起见到了枫叶飘落,所以他们一直相爱,一直不曾分离。
她到最后也还是没有和母亲说起过那日的事情,现在人都不在了,所有只能自己扛。
葬礼。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太阳了,老天连希望都懒得施舍。
一切都很节俭,何奚言厌透了老式的那些规矩,葬礼并没有完全照着中式的办,她最害怕看到酒席招待来客时他们无所谓般的笑,她最害怕这方天地只有她和奚语二人是真的伤心,所以没有酒席,所以只有安静的吊唁。
路家帮了很多忙,路云景跑东跑西置办了许多,他仍旧是那般模样,看起来懦弱却善良至极,何奚言忽然感到一点欣慰,这个世上起码不是只有两个人伤心,那样会很悲伤。
可是他,眼神里溢出的怜惜统统都给了奚语,对于她,只有同情。
灵堂上的照片里,父亲一身正装,微微笑着,母亲挽着他的手,互望的眼里只有对方,满满的爱。
何奚语仍是啜啜泣泣,却没有大哭,路云景与她站在一块,紧紧牵着她的手。
何奚言一袭黑色旗袍,没有披麻没有戴孝,脸上施了淡淡的粉,好遮住昨晚整夜失眠带来的疲态,她不看来人,眼睛聚焦在地面,眼前只要出现人的身影她便低头鞠躬。
一帘黑色映入眼眸,她没有抬头,照旧低头鞠躬,却在刚低下头的瞬间便被人扶住了肩。
“你瘦了。”
熟悉的声音跃进耳朵,她有些失神,缓缓凝了眼眸看向站在面前的他,他脸上好像多了风霜的洗礼,冒出了青色的小胡茬,眼睛里的疼惜怎么藏也藏不住。
何奚言的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用手抚上了他的脸。
“我好累。”
说完便被拉入了一个怀抱,紧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可这些天来梗着的那股气却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她有些沉溺这个怀抱。
后来,他一直陪着她,陪她给来客鞠躬,陪她最后送故人出行。
阴沉的天最终还是下起了大雨,来的这般急又这般猛,似乎在抒发着一直压抑着的情绪。
胡承忻默默走在何奚言身边,为她撑着伞,雨势太猛,一把伞几乎全遮在何奚言那边,而他的左肩早已湿透。
她抱着父母的遗像,缓缓向前,眼睛直视前方,神态不卑不亢,仿佛再听不见路边人的低声碎语。
那一天,在何奚言的记忆里再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