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119、黄雀在后（十）

　　柳家一门，世代忠良，偏偏又是书香门第，历代子弟所掌，都是礼部、中书省等没有实权，却颇受尊重的官职；所以罕见的，无论是大梁皇位如何更换，权力如何更迭，这一名门，得以完完整整的保全下来。
　　柳家一门，现有中书令一人、礼部尚书一人，其余子弟，也个个饱读诗书，满腹才学，在金陵城中算得上门楣光辉的高门大户；又偏偏当今族长柳澄大人为人耿直，治家也甚是严苛，上到柳家长辈，下到子侄儿孙，没有一个沾惹了贵族世家的不良习气。这一日太夫人大寿，真心前来拜寿的人，自是踏破了门槛。
　　这一日是单单宴请皇族的排宴，柳澄大人德高望重，便是萧景琰新封亲王，也要亲自登门拜访；而竹惜刚刚被梁帝塞给了纪王爷为义女，自然是要代生性散淡、总是在宴会上逃席迟到的“义父”前去拜会。从晨起至入夜，这柳府的寿宴，才算告一段落。
　　“这柳家的排场当真是够大，恐怕，我父亲的生辰都没有这般热闹过。”
　　从柳府散席出来，纪王爷的长子与萧景琰和竹惜同行。
　　“景麒王兄说笑了，这话要是让陛下听了去，恐怕要怪罪柳大人僭越了才是。”
　　“恩......小妹，是对柳大人有什么意见吗？怎的说话，这般不客气......”
　　萧景麒遗传了他父亲闲淡好乐的风骨，对于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妹妹，也没有其他皇族中人那般既羡慕又鄙视的病态心境，因着她的经历，倒是对她有些好奇，有些敬畏，又有一份出于兄长之心的疼爱。
　　“我有不客气嘛？”竹惜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我说的是事实啊，一个中书令的太夫人做寿，皇子亲王悉数到场，他当他是什么？开国将军吗？还把他孙女献宝似的领出来，怎么，以为是西施贵妃，可以送到敌国做殃国祸水吗？”
　　“小惜......越说越不像话了......”萧景琰低声呵斥。
　　“怎么，”竹惜貌似不经意地撩了撩鬓边的碎发，眼神不知不觉间就变得锋利而自负。
　　“怎么，靖王殿下这便被勾了魂去？人家柳小姐不过是敬了一杯酒，表达了一下对于曾经的救命之恩的感激罢了，怎么殿下就这般上心，容不得我说她一句不好了吗？不过也是，一个娇滴滴的美貌佳人，含羞带怯地在自己面前红了脸，那样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恐怕是个男人就会动心。不过......”竹惜一声冷笑，“柳小姐美则美矣，可敢问京城哪个世家小姐不是那般模样，旁边人奉承惊为天人，听着也让人着实恶心了些。”
　　萧景麒听在耳里，不禁暗暗咋舌。这女人的嫉妒心一旦做起怪来，不论是什么身份贵重的公主郡主，还是什么胆识过人的侠客女将，都是这般不能免俗的刻毒。不过，萧景麒偷偷瞧了瞧这个刚刚成为自己妹子几天的女子，心里倒也觉得她说的没错。柳小姐是美，肤色胜雪，眉眼精致，从内而外散发着柔和端庄的气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挑不出一点毛病；不过与竹惜的鲜活明艳比起来，终究是差了让人过目不忘的特点。可能是自小见惯了那样收礼谦和的大家闺秀吧，反而竹惜的那一点点刻薄和自负，给她增添了不少的生气，如果真的让他挑选，即使只是挑个妹妹，他也愿意挑竹惜而非柳家姑娘。
　　不过此刻他明白，沉默是他最好的选择，女人的怒气啊，只有她为之生气的那个男人，才能熄火。
　　“恩......靖王殿下，竹惜妹妹，我突然想到父亲让我去替他买一份点心带回去做宵夜，我就先行告辞了，不送不送！”
　　看着萧景麒一溜烟小跑消失的背影，萧景琰心中暗暗笑笑，他这个堂兄，倒是真的跟纪王像到骨子里，一样的散淡，一样的懂女儿家的心事。女儿家的心事？萧景琰偷偷瞥了一眼竹惜，强忍住将要绽出的笑意，板着脸道，“小惜，你今日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实话实说而已。怎么，你不喜欢听？”
　　“不是不喜欢听，只不过觉得，有些......”
　　“有些无礼是吗？我就是这般粗野无礼，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若是靖王殿下不满意，大可从此以后，不必再见我的面，反正现在陛下将我赐给纪王作女儿，大不了，搬到纪王府上住就是了，省得在这碍您的眼。”
　　说着话，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靖王府，竹惜一扭头，跑进自己的房间，一甩手把房门牢牢地关上，将萧景琰挡在了外边。
　　“小惜......小惜......你开门，我不是那个意思......”
　　夜深人静，萧景琰的拍门声便显得格外刺耳，可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竹惜仍旧是没有一点反应。
　　“小惜......”萧景琰索性停下手上动作，转过身，坐在门口的石阶之上。
　　“我刚刚......是故意逗你的。我怎么会......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而责骂你......”
　　“说真的，今天的你，像个小野猫一般，自信得有些自负，仗着自己的一对小爪子，四处撒野，才有了些从前的样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都是我不会说话，本想逗逗你，可是没想到，却惹你生气了。我......我这个人嘴笨，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你若是生气，出来打我一顿，好不好。”
　　“我打你做什么呢......”
　　萧景琰回头，看见竹惜，映着房中暖黄色的烛光，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裙，领口和裙边点缀着出得极好的风毛，竟显得如山水画般，美得柔和而缥缈。
　　“你......”萧景琰站起身，走近她的身边，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带着自责的情绪。
　　“我......对不起。”
　　“景琰，”
　　萧景琰的脑中有些空白，可正如刚刚自己所形容那般，眼前的竹惜，如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拼了命的缩在自己的怀里，两只手臂环抱着自己的腰，抱得那么紧，那么紧。
　　“景琰，怎么办，我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了。可无论是和其他女人共同分享一个你，还是将你拱手于她人，只要稍想一想，我的心就像搁在油锅上煎一样难受，不如即刻死了，还来得轻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