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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剑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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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把剑,我叫巨阙。
传说上古时代有一神兽名曰“火麒麟”,口喷烈火浇石成浆,从中提炼的火麟玄铁是铸剑的绝佳材料。
春秋战国时期,越国有名的铸剑师欧冶子机缘巧合得到了一块火麟玄铁,便以此铸成旷世利器。刃长三尺有三,柄长七寸,刃宽约五寸,重约五斤,挥动时剑气亦可伤人。于是我便来到了人世间。
欧冶子是铸造我的人,也就是我的第一个主人,但他说算不得我的主人,因为他只会铸剑,不会用剑。欧冶子为我取名巨阙,就像父母为孩子取名一样,当时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了慈爱。
我有名字了,我叫巨阙。
起先我没有思想,虽然经过神兽喷火的淬炼,本质上终究是一块玄铁,有微弱的混沌意识,可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想,我算是一块比较聪明的玄铁吧。
欧冶子把我藏在一间密室里,摆在兵器架他一眼就看得到的位置。我与其他各式各样的宝剑一起,在这密室中被长久的搁置。
欧冶子很钟爱我们。每隔一段日子,他就会叫人把我们从密室里抬出来,在院子中间放上三天三夜,吸收日月之精华。他白天坐在屋檐下的藤椅里目不转睛地看我们,甚至晚上也不睡觉,目光反复在我们身上流连。那目光是有温度的,他夜晚看着我的时候,我会错觉还是白天,阳光正沐浴在我身上。
我渐渐有了灵性,混沌的意识凝聚在一起,愈发清晰,于是我有了思想。时光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我在岁月流逝中蹉跎,在蹉跎中寂寞着。
欧冶子开始为我们寻找主人。因为他终有一天会老迈,他不希望有一天自己被埋入黄土的时候,我们都成了孤儿。
国王勾践与欧冶子交好,想要他把所铸利器献与国家。欧冶子带着我们进了王宫,在勾践面前一一展示。
他铸的剑都很锋利,而我的锋利更是让国王和大臣们震惊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我的剑气能够斩碎狂奔中的马车,能轻而易举地把王宫里沉厚的大铜锅刺出个缺口来。勾践如获至宝,想要留下我,但欧冶子还是委婉地拒绝了他,并答应留下另外四把宝剑作为代价。
我又回到了密室里的兵器架上,看着身边的伙伴一个个离开,最后它们都有了主人。欧冶子看着我叹气,我的心里也很难过。
我是一把剑,我叫巨阙,我还没有主人。
我的灵性越来越强,甚至能听懂人的语言。在欧冶子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他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在我跟前自言自语。
他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抱歉的话。
他说很对不起我,无法为我找到合适的主人。我以为是我不够好,他说不是的,正因为太好了才没有人配得起我。最后他告诉我,只有与我心意相通的人才能够真正驾驭我,那样的人才配当我的主人。我的主人一直没有出现,看来我注定孤独。
欧冶子死了。我作为陪葬之物与他一起埋进了黄土,在黑暗中寂寞地等待。
沧海桑田,日月更叠,风雨飘摇了岁月。盗墓贼把我从黄土中挖出来,又卖掉换成了银子。几经易手,遇到了鉴赏古玩的行家。我被装进名贵金丝编织的匣子里,作为贡品送给了皇家。
皇帝不谙剑术,在一大堆珍奇古玩里,我甚至还不如一只酒壶能引起他的兴趣。最终我被随意地挂在墙壁上,在金壁辉煌的宫殿里充当装饰。
我开始怀念埋在黄土里的日子,欧冶子虽不算我的主人,但他是我的亲人,现在我成了孤儿。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皇帝把我赐给了他的臣子,可笑的是那竟是一名文官。
我随着那臣子来到他的府邸。他双手捧着我进了一间装饰十分气派的屋子,毕恭毕敬地把我供了起来。我在心里哀叹,我找不到主人了,看来我注定孤独。
文官不懂武功,却喜欢邀请一众友人来家中饮酒赋诗。他有很多会作诗的朋友,一次有个叫白居易的人来他家做客,据说这人在文坛很有些地位。白居易在看到我的时候眼中突然焕发出光彩,捧着我端详了许久,随即为我赋诗一首。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有客借一观,爱之不敢求。
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
至宝有本性,精钢无与俦。
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
愿快直士心,将断佞臣头。
不愿报小怨,夜半刺私仇。
劝君慎所用,无作神兵羞。
我很喜欢这首诗,也感激白居易。在漫长的岁月中终于等到一个懂我的人,但他仍不是我的主人。他懂我,我感激他,我们却无法心意相通。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历史的车轮一刻不停歇地向前转动。每一个王朝的覆灭都会导致天下大乱。从贞观之治到安史之乱,盛唐的风华被无情湮灭在滚滚风尘里,随风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