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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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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城一家很普通的小酒楼里,在靠近门的位置坐着三个青年。
凡是进酒楼的客人,多少都会往他们的方向望一望。
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众人皆知,而是三个人坐在一起实在过于突兀。
其中坐在中间的青年长得十分俊俏,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眉宇间有一股端正的气质,是这年纪情窦初开的少女都会青睐的类型。
而围着少年的两个,一个长得非常矮小,若不是已经长出了小胡子,多半都会以为只是个刚上学堂的孩子。他坐在椅子上,两只脚踏不到地上,在半空中悬着晃啊晃。
另一个则有些肥胖,长得十分憨实,总让人想到屠户刀下的小肥猪。
他们都一脸敬仰地看着中间的青年,一下就看出了谁是其中的大哥。
“大哥,我们好不容易到城里逛了逛,要不等会先别去买混流沙,在这附近兜兜风再说?”胖子这么说道,还不忘叫上帮手:“是不是啊牛牛?”
小个子虽然没回答,放光的双眼明显透露出赞同的含义。
中间坐着的青年却摇头:“我们受人之托,路上的钱也是他付的,不行。”
胖子还想争取一下,可看着青年扫过来的眼神,愣是把话吞回肚子里。咽了口唾沫继续埋头吃饭。
青年叫做君莫话,胖子叫做潘义文,小个子没有大名,大家都叫他牛牛。
他们都是平阳城附近三十里的小村子里的孩子,君莫话七岁那年被卖到了村子,给村里最有钱的跑脚商做义子。那人自诩有钱有学问,却跑了老婆,偏偏还忘不掉她,便用老婆的姓给他取了个名字。
君莫话从小就表现得异于同岁数甚至比他大几岁的孩子,不仅勤奋自觉天赋异禀,连大人都难有的谦逊宽仁恰恰是形容他的最佳词汇。当同龄孩子因为小事争吵的时候,他已经能不伤和气的劝架谈和了。
整个村的孩子——不论比他大还是比他小,都叫他一声大哥。
算命的更是说这孩子有成龙之气,日后必成大器。
君莫话通通一笑置之。
潘义文和牛牛是他的死忠,不论他去哪都甩不掉这两个拖油瓶。他们也就知道大哥平时都在帮跑脚商做一些杂事,偶尔接一两个跑腿的差活。
今天也是,有个机甲商途中经过村子,机器正好坏了,便委托跑脚商到平阳城买点混流沙当燃料。跑脚商觉得让孩子去城市看看也不错,就给了君莫话点零用钱,让他们去了。
君莫话不是第一次到平阳城,没了新奇劲儿,也就跟着两个小跟班四处走走,正午到了就在酒楼吃饭。
他看了看小时表,接近未时了,便起身付钱,回来准备叫人起来去买混流沙了。
突然潘义文叫道:“大哥,你看那边是不是有点奇怪?”
君莫话顺着他肥肥的手指看去,眯了眯眼。
一个打扮鲜艳的女人正拼命摇着扇子,似乎指使着旁边的汉子拖着一个瘦弱的人。
那汉子面色有些犹豫,女人却拼命使眼色,嘴里还说着什么。
那个被拖着的人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是晕过去了?
君莫话看了看旁边两个小子,道:“是有点奇怪,我们……去看看。”
他本想说别理这件事,但两小子的神情都表示——我们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果然听完他说的话,潘义文和牛牛都露出激动的神色,仿佛要发生戏子扮演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
“快,别让人看见了。”老鸨激动地扇着扇子,她只是在街上看看有什么胭脂可以买,竟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大美人,本来想偷偷跟着看看能不能钓到这头大鱼,这美人却突然晕倒了。她立刻决定把他偷回去押个卖身契,这样清醒的时候也逃不了了。
龟公有些怕地说:“这人看上去不像没身份的普通人,若是绑错了人,被找上门来……”
“怕什么,卖身契一签,就算绑错了人,也能要到好价钱。你以为我们一品馆是什么地方?里面都是些什么货色你比我清楚,有几个能让男人看上眼的?”老鸨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又道:“这么一个美人进了馆,即使是清倌也会有一大波人送上门来,生意嘛……”
龟公被说动了,点了点头。
君莫话低下头,装作路过,把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潘义文立刻板不住脸,骂道:“狗娘养的玩意,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牛牛道:“他们是要把人家拖回去卖,是吗?”
君莫话停住脚步,见两人都看向他,无奈地笑了笑:“人命总是比混流沙重要的,我们这么做吧。”
老鸨让龟公背着晕倒的人走着,比较不显眼。眼见离一品馆就差三条街了,突然有两个青年窜了出来,对着他们就大喊道:“少爷!少夫人在这里!”
两人愣了愣,出了一身冷汗。
后面紧跟着走来一个青年,穿着一身布料极好的锦衣,负手走着,眉宇轩昂,自带一股贵气。他对着两人抱了抱拳,温和道:“我家夫人身体不好,今天独自出门竟然许久不归。我让家丁来找,却没有下落,心下焦急,便带着几个仆人来了。”
他轻轻抬眼,看了看龟公背上的人,缓声说道:“两位找着我的夫人,一定想替她找回家的路,在下代夫人向两位道谢。”
那龟公看青年的气质和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那些公子少爷,顿时不敢造次,哆哆嗦嗦地说:“哪里,哪里!”
老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见不争气的下人说了话,只好说:“哎呀,公子哪里话,我们也是不忍心这么漂亮的人儿被人欺侮了,才好心背着他来找家人的。只是不知公子家在哪里?我们可以顺路背过去~”
换做牛牛和潘义文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只是临时编造了一个身份,正好君莫话带了跑脚商吩咐送去洗的衣服,就演了一场公子寻夫的戏。可是家在哪里的确是一个问题。
“不必劳烦两位。”君莫话神色不变,轻声说:“一品馆大名我早有耳闻,等夫人醒了,一定带重礼登门拜谢。”
老鸨和龟公听他说到自家门户,惊喜交加,她知道龟公的三脚功夫,也不敢正面冲突,想想便让龟公把背着的人交了过去。
君莫话抱住那个人,觉得体重很轻,看了一眼,差点伪装不住镇定的脸色。
五官精致到近乎完美,睫毛很长,一颤一颤的如同蝶翼,鼻梁很挺拔,唇色极淡,整张脸毫无血色。即使如此,也有种平生未觉的惊艳感。
鬼斧神工般的一张脸蛋。
但是是个男人。
他冷静地对龟公点了点头:“夫……人身体不好,我得带回去看医生,失陪了。”
差点咬到舌头。
“公子,我悄悄说一句,与其找个身体不好的……”老鸨轻轻一瞥君莫话怀里的男人,娇声笑道:“不如找个能干活的,大家都舒服,不是吗?”
“……”君莫话转头就走。
“大哥,为什么不说是弟弟之类的,偏偏要说是夫人呢?”潘义文不明就里地问道,牛牛忙踢了踢他的腿:“没看见大哥一脸凌乱吗?刚刚只顾着听他们说话,根本没注意是个男人咯。”
“……”君莫话脸黑了黑,却下意识望向怀里的人。长得真不错。
“可是大哥,他,我们怎么办?”
君莫话听懂了,道:“先去买混流沙,看看路上他醒没醒。”
其实可以先把他弄醒啊?潘义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大哥是想抱着他多走一会啊!
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英明神武的大哥也是这样啊。潘义文不禁摇了摇头。
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君莫话怀里的人在他们走到店门之前就转醒了。
“……你是谁?”他吃力地睁开眼,试图狠狠地瞪着抱住他的大胆之徒。
只是从下往上瞪,气势不明显,徒增几分姿色罢了。
君莫话眼皮一跳,道:“你醒了。”然后轻轻放下他。
男人刚站到地上,腿一软差点摔倒,君莫话忙扶住他的胳膊,皱眉问道:“身体不舒服?”
男人深吸一口气,没有点头,神情冰冷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君莫话只好继续问道:“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过去。”
潘义文见他不理睬大哥,顿时生气道:“喂,好歹我们大哥救了你,不然你就要去小倌馆过一生了,你不道谢就算了,还不理我们大哥?这什么人啊,白长一副好皮囊……”
君莫话尴尬道:“别乱说,他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男人闻言才仔细看了君莫话一眼,突然愣了愣,开口道:“你叫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只是有些冷淡,让三个人不约而同想起夏天时候枕着的冰枕。
君莫话想着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告知了他。
男人嗯了一声,慢慢站直,依旧脸色苍白:“我叫祈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