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唯系云间月》司空爱渔

3、落败

　　"那位公子是陈烨？"我半天才恍过神来。
　　"是的。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委身于那个姓王的，放弃那些唾手可得的王孙公子的疼爱和富贵？"她变得有些激愤，稍稍平复后却有些黯然，"可如果没有他，我的那些甜蜜的期待和欢喜岂不是也从未有过？我从不恨他，只希望同他有个崭新的开始。"
　　我简直无法理解她对待感情之事的偏执，又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可怜之人，无奈道："其实陈烨对你的态度暧味不明，你当初应该另择良人的，干嘛要嫁给一个自己嫌恶的人？"
　　"不能嫁给陈烨，嫁给任何人都无所谓了。"她冷冷道，"四年后我再在流云轩遇见他，便登时从楼上跳了下来，一袭红衣，只是满心想做他的新娘。"
　　原来她是故意跳下来的，那么惊艳且冒险的一幕，怕是陈烨一生都忘不了吧。
　　"那么你抓了我，是觉得我是你们之间的绊脚石吗？\"我忐忑道。
　　"你？不是你，是你和他的婚约。\"她摇了摇食指，带着微微嘲弄的语气纠正了我的说法，“白小姐，我要你立下字据，言明放弃与陈烨的婚约。”
　　她终于切入了主题，可她的傲慢无礼无疑激怒了我，我忿然道：“要是我不呢？”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妥协，不如我们来个比试，输的一方就要自觉退出。听闻白小姐14岁时在寿宴上以一曲之间变换十七个指法博得满座称赞，以琴技高超闻名，奴家也自幼爱琴擅琴，望小姐赐教一二。"她已坐下，笑眼盈盈地望着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好，一言为定，但无论输赢你都要放我走。”
　　在流云轩的院落里，空气中悠悠地飘来月季香，和着月光，令人沉醉令人心摇。我就在那月光洒落的地方，放置好琴，徐徐奏来。稍一仰面，便可见云间月似要从暗黑的云层中挣脱而出，放出万丈清光，脑海里就突然闪过一个影子。是他呀。
　　我喜欢的那个人，还没有听过我弹琴，还没有见过我这么娴静淑女的一面就离我而去。如果听过，琴声是不是可以挽留他。如果见过，是不是就不会走得那么坚决。可惜没有如果。
　　一股悲伤忽地涌上心头，指尖绰约成白鹤，眉头凝重成枷锁，琴音也就有了自己的脾性。几番勉力变换指法，终于心力不继，败下阵来。这一次只有十五种指法。弦音断绝的时候传来了人群稀疏的掌声和叫好。原来流云轩的客人都被吸引了来，而我浸在琴声里竟茫然不觉。
　　“该我了。”她坐在月光里，一派镇静自若的样子。指尖在弦上游移的时候，嘴角若噙笑。多种技巧奏法，令人叹为观止。一曲毕，我和人群一起递了掌声。我输了，远远不如，她已经一曲变换了二十种指法，尤胜我当年。
　　她看向我，有所待。
　　落眼看纸墨已经准备好，我挥笔写下背约书，交给她。
　　"其实我十四岁的时候顶多只能变换十种指法，可是我为了要赢你，要证明我苏秦不比你白晓雯差。有一段时间我发了疯的练琴，就算手指弹破了，流了血，也要抚弦。"她说完，摊开手掌，满是细细的血痕。可我再也不会为之所动了，毕竟她的疯魔与我何干？
　　可是我有一点点难过。
　　我输了，明知会输。可弹琴曾经作为我引以为傲的一个强项，是我白晓雯的一个标签，我今天亲手撕下了它。毕竟我有多久，没有碰过琴弦，没有听过琴声。
　　我输了，输掉了陈烨。一开始我想过成全他们，可一是不明陈烨的心意，二是苏秦争强好胜我要是直接相让反而会惹来猜忌，故有了这样的一场败局，我在陈烨面前也能理直气壮。可是把他当作物件似的作为胜利的奖号，他不会怪我吧？还有陈烨是我父母早早定下的良婿，百里挑一的好男人，我是不是不该舍弃他，而应该死缠烂打留他在身边？
　　算了算了，我成全了他们，这对我自己何尝不是一种成全？我大步流星地走出流云轩，内心喜大于悲。
　　”小姐，我们家主人有请。”我牵着马在街道上漫行，两个黑衣少女拦住我。她们模样相近，都似男子束发，不施脂粉，腰部佩剑，项上银圈。
　　"你们家主人是谁？”我摸了摸自己的剑柄，皱眉道。真是麻烦常常有，今晚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