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屏的桥》欧几里脊

2、陈煊楚回国了

　　早晨照旧是煮个鸡蛋，切碎，再切几片卷心菜，撒上些玉米粒，浇上酸奶；面包上抹匀黄油，放一层火腿，放进烤箱烤，热一杯牛奶喝掉。洗个澡，画个淡妆吹好头发，换好衣服，好像因为那场梦起得有点早，那看会儿书吧。翻几页《各自朝圣的路》——这本厚度适中的32开哲学书可是当年在宿舍打钱汆子的神器，送每只误入女寝的钱汆子最后一程，指引它们走向朝圣的路——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拿上包包换上鞋去坐地铁。

　　到了公司，刚整理好一系列数据就被叫去开会。

　　“这次的工程我们需要与恒宇建设一起做，所以需要三方共同合作，沟通方面可能会有更多麻烦。这尽管说不算是最理想的状况，但也算是一个机会。桥梁的勘探方面我们一直比较薄弱，前两年开始招来汪舜啊，苏屏啊，林靓啊这么些人才，但毕竟跟人家恒宇这种专做桥梁的比，程序上啊，运作上啊还是差多了。所以这次就当做一次现成的学习机会……”

　　听着部门老大的在前面滔滔不绝地讲，苏屏只觉得头大。有些会议是为了决策开的，尽管累人但还蛮有意义，这种会就是把可以用email发过来的一条通知扩大成1到2小时的说明会，把大家都懂的道理讲过来讲过去，低效到难以忍受。今天还有点头疼的事就是老大叫人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把自己说在林靓前面呢，本来人家林靓好歹是女博士出身，自尊心强，近来几个case出了点漏洞，就被老大还有汪舜一顿痛批，于是先前对苏屏略为嫌弃的迹象更加严重，不论有什么事绝不跟她讲话，偶尔还会在吃午饭的时候听到隔板对面有她的声音傲气地说苏屏的坏话。今天老大这么一说，苏屏都能想象到过后林靓的举动。尽管大家都有自己的办公室，但毕竟属于一个部门，苏屏不想跟她闹得太僵。

　　回到办公室，汪舜把一摞文件撇给她就走了。

　　刚来的时候还觉得汪舜惜字如金，很难揣测他在想什么，要说什么，但现在也习惯了他安安静静地布置工作。不像有的领导废话特别多，还得一句一句应和。

　　翻了翻，发现都是对近几年恒宇包的工程的分析，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年轻的上司是哪里弄来的这么详尽的解析。有些地方还有些评论——估计是他边看边写的。要想跟人家合作，确实要先了解一下对方的作品，她这几天才开始看几个比较大的工程，有这份分析就会快许多。天助我也，苏屏心想。

　　回复了几封内部邮件，开始看那份分析。自己也分析过的就看得比较快，有些小工程很普通没什么太大的特点看看就过，也算翻得比较快。苏屏自己从来不承认，但其实她有点完美主义，有些事情必须亲力亲为，否则难以心安，总怕别人做的做不出自己要的效果，自己做的又要做的“天衣无缝”——至少在交稿的时候她一定要有这种感觉，过后发现别人做的哪里比自己好就又要闹心一阵子，分析对方为什么能那么做，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想到。所以，当苏屏翻到有一页冗长的工程师栏里第三个名字是“陈煊楚”，她愣了一下。

　　不是特别常见的名字。

　　不会是一个人吧。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和陈煊楚可能会在一个field。大一结束回国后听郝容讲提前一年出了国的陈煊楚好像是从社区大学混了一堆A加转到了康奈尔，学分和论文足够2年就毕业，但导师缠着他不放说还得让他用更优异的成绩毕业，估计下一年就能提前1年毕业了。当时只是觉得，他果然还是那么优秀，在人才济济的康奈尔也没有逊色，也不想让好友担心自己，就没继续打听他怎么样了。所以也完全不知道他一直在做什么。现在想来，可能郝容也是不想自己多问，故意没有告诉自己陈煊楚学什么的吧。

　　过后一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她又想起了那段偷偷爱恋陈煊楚的时光。往后翻了几页，发现最近不少工程都有陈煊楚参与。苏屏懊恼：怎么今天才发现陈煊楚在做桥梁，才发现他回国，才知道他就在恒宇呢。

　　肚子“咕”的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该去吃饭了。随便买了点盒饭，回办公室的时候见汪舜的办公室开着，就敲敲门，探个头问：“方便吗？”

　　汪舜点点头，见苏屏手里拿着盒饭，就拿出装便当的保温盒。苏屏知道，这是要边吃边聊的意思。她进去刚坐下，就见到林靓刚好路过，见到里面这一幕，轻蔑地看了一下自己，挑起嘴角，过去了。她知道自己被误会了，但这又没法刻意解释，索性当做没看见。于是，直接单刀直入：“陈煊楚工程师、看起来最近几个恒宇的工程都有他参与，他……”苏屏瞬间后悔没想好措辞再进来问，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不过好在汪舜直接回答她：“大学康奈尔，硕博MIT，实习公司直接把他录了，在那工作一年半，一年半前刚回国。当年博士论文发表了挺多教授都建议他留下做研究，但他想攒攒经历回国工作，正好前两年恒宇scout他，他就回来了。功底扎实，年轻有精力，他现在在那也算在被重用。这次工程他算恒宇那边的副主管。”

　　难得发挥“腐”性，苏屏心想：汪舜你不会暗恋他多年吧？不就是个对方公司的小主管嘛，平时那么少话提到他怎么这么多话。

　　汪舜貌似看透了她在想什么：“我跟他做过室友。”

　　之后汪舜说了什么她也记不住了，只是平时最喜欢的麻婆豆腐今天也味同嚼蜡。哦。是的呢。汪舜也是东海岸海归呢。

　　中午那条爆炸性的消息直到下班苏屏都难以消化。所以晚上蔡栋跟她吃饭的时候她切牛排的速度很慢。

　　青梅竹马，就算中间有近十年没在一起，也毕竟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的朋友，蔡栋料到她有心事，也没刻意去问，就等她吃完，问：“要不要去K歌？”苏屏点点头，跟蔡栋走了。

　　苏屏平时跟大伙儿出去很低调，被要求唱歌也就唱唱大家都能跟着唱的老歌，或者是近期的口水歌，但要是跟熟悉的人出去，她是个十足的麦霸，拿上麦克风就开始飙高音，不唱到嗓子哑掉不罢休——特别是心里乱乱的时候。

　　今天也是，唱了好几首高音，差不多要说不出话来了。但心里还是有点凌乱。听过蔡栋唱完一首歌，她突然间有了倾诉欲。“哎，蔡栋。”

　　“在。”

　　“跟你讲个事儿呗。”

　　“嗯。”

　　“陈煊楚回来了，在恒宇，这次跟我们这边合作。”

　　……

　　“你倒说句话啊。”

　　……

　　“啊？”

　　“你说我能说啥？问你旧情有没有复燃？要不要这次把握机会倒追他？还想不想让他爱上你你再把他甩掉已解恨？明显不可能的事儿么。就你现在这状态，估计真的见到他连尴尬都不会，也就等他犯个错你扩大几十倍损人家一通吧，你还想什么想？一天天有对你有好感的男人你就疏远，追求你的你当做没看见，你还能跟让你受过伤的人干柴勾烈火？扯淡吧你！”

　　苏屏沉默。她知道蔡栋说得狠但也对。自己真正见到人家确实连尴尬都不会，毕竟喜欢他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连上一次见到他都是12年零1个月以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