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屏的桥》欧几里脊

1、喂？

　　看着恶俗韩剧，苏屏感觉有点闹心。

　　翻下床，打开西语书开始翻。某极不常用的不规则动词的未来型前两天刚背过就又忘了，差点没认出来。手机开始演奏《卡农》，于是拽过手机链。手机屏幕上显示“小月月”。

　　“喂？”

　　“大屏……我又梦见他了……”

　　“这次又是怎么了，迟羽扬又被他家那臭狗乐乐的粪堆活埋了？还是又被老赵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哪次都没梦成那样好不好啊……”

　　“上次世界末日碰见他，他跟说完一句话就死了；上上次他在你家门跟你讲完话他就被风吹跑了，还有……”

　　“行了差不多得了，你不就是想说每次我梦着他都是他离我更远的过程么……”

　　其实真正毒舌的人是宁腾月。她也不是到处毒舌，只是被逼急了说出来的话比谁都精确而又残酷，但一到至亲面前从来毒不出来——甚至跟苏屏在一起的时候，平时安安静静的苏屏像是被她附体了一般说话精、准、狠。

　　这通电话结束的时候已经是5:30了，苏屏看看手机屏幕，站起来——又是体位性低血压，她晕了一下，便走到厨房，做饭。

　　也不是她多贤妻良母，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做饭吃，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刷碗，一个人洗衣服晾衣服，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生活。

　　留学的时候食堂的饭吃腻了，在外面吃又称不上便宜，手头并不能称得上是富裕的她几乎每顿都只得自己做——甚至午饭都是吃自己做的便当。于是就练出了厨艺。懒的时候电饭锅按上饭好了就拌着腐乳凑合，剩饭合着“老干妈”炒一下；有时间时，想吃锅包肉，自己做，想吃辣子鸡，自己做，当年想吃虾饺的时候还没有橙粉，不了了之，现在在国内还算好——要用的食材还都能买到，不至于吃个京酱肉丝没有豆皮干吃肉。

　　身边留学生有人说她自闭，有人说她清高，甚至有人说“孤傲”，她就笑笑，当是别人的笑话听了，自己继续做自己的事。

　　其实她没那么不愿意与人交流——跟大部分人一样，她有参加社团，小型Seminar她会与队友交流，逢年过节也不是不会出去跟同学吃饭。只不过留学生什么样的都有，圈子不大，是非倒是不少，聒噪又复杂，她懒得搭理，跟其他同胞们交流称不上太多罢了。

　　宁腾月常常恨铁不成钢：“你这脾性，就活该找不到男朋友！天天就是懒！什么都闷心里不说，有什么事还不爱合计合计，就会躲！这么着大好青年出现了你都没知觉！然后你有空了就只能我陪着！你根本就是让我找不到男朋友的罪魁祸首！”这种时候，苏屏就调侃：“你这根本就是“求迟不得”迁怒到我身上嘛。还想吃炒年糕了不？”

　　宁腾月跟苏屏一开始变得亲近很大一方面就是因为俩个人都嗜辣如命，在学校食堂偶然在一起吃牛肉面时发现对方都放了小山堆般的辣椒油，就一拍即合，每周固定的几天都会一块来吃放了7、8勺辣椒油的牛肉面。毕业以后，宁腾月自从吃到苏屏的韩式炒年糕就再也戒不掉那种辣到嗓子眼的爽劲，就乖乖回复：“大屏，我错了还不成么……”

　　打开电脑，看看美剧。当年那样憧憬的美国留学，自从那次放弃了交换生机会，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但有些习惯还是留下了，比如，看美剧练听力，再比如，多学几个语言……陈煊楚也一样，早就离开了，也是越来越远，但当年的经历还会给她留下那些习惯，比如，周末出去打羽毛球，再比如，从不会带施华洛世奇……

　　苏屏家称不上是富裕。如果不是她用GPA换来不菲的奖学金，7年的留学生活恐怕会花掉父母大半的积蓄。有时也会想想，如果当年就那样去做了交换生，然后继续在那读研，拿着还很有可能拿到的奖学金读博，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或许会回到T大熬几个年头，像妈妈一样教书，等着有一天熬出头，混混教授的名号。亦或许，会在那边稳定下来，有休假的时候回来看看家人，继续做自己的研究。还有可能，有那么一小点的可能，是跟站在陈煊楚身边，一起奋斗……

　　明天还要上班，就先睡觉吧，也难得这么早睡。苏屏心里想着，关上电脑，简单冲个澡就躺在了床上。

　　手机突然响了。一串脑海里没什么记忆的数字。

　　“喂？”

　　没有回答。

　　“喂？喂！请问您是哪一位？”

　　偶尔会有些陌生电话打来，是有些担心的小客户私下联系她，但还真就没见过打来电话一句话都不说的。

　　“喂？不好意思，如果您不讲话的话我就撂了。”

　　还是没有回答，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苏屏称得上是有耐心的人，但是这种无聊的“骚扰电话”她可不愿意浪费时间去周旋。于是，她直接撂了电话，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不知能不能算是跟宁腾月心有灵犀，这一晚她梦到了陈煊楚。看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得不假——宁腾月跟她讲她梦见迟羽扬的时候她就想到了陈煊楚。

　　陈煊楚称不上有多帅，不过苏屏看他就是顺眼，特别是他朝她笑的时候。没有刻意去记，但苏屏清楚地知道上一次陈煊楚面向她微笑的时候是12年零8个月以前了——那又怎样呢，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其实早就不该，也真的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