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劫》季非白

5、第 5 章

　　老将军以年老为由，回了京城后整日躲在家里不去理会那些上门巴结的人，同好友叙叙旧，下下棋，喝喝茶，日子悠闲得很。连带着玄墨也闲下来，三天两头地往东流王府里跑，今天吃喝，明天玩乐，简直是纨绔子弟中的楷模。
　　只是玄墨从来不去勾栏，日子长了，那些闲的没事做喜欢编排别人的公子哥们又有了新的传言。
　　说将军他家的独子和王爷其实是断袖情深，于西山的法佛寺里相遇，在佛祖面前抽了同一支姻缘签，一抬头看见了对方，一眼万年，一见钟情。从此再不顾世俗目光他人偏见，只愿与心上那人携手一生，白头到老。茶馆里说书的就这个编了个故事，场场爆满。以后只要是玄墨和东流一起出现，别人看他们的目光就多了几份理解和同情。
　　还有个落魄秀才写了个话本，说他二人天上神仙，只是因为有了私情，犯了天条，惹玉帝发怒，罚他们投胎做了凡人。奈何情深，还是遇见了对方，再续前缘。
　　东流看完，心想，这除了我是神仙之外全是胡扯，要真有这种事，以玉帝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只会放在眼前看热闹。
　　都说人言可畏，这流言传啊传，传进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心想，两个儿子都二十了，大儿子天天不务正业，还没娶妻，小儿子更是连个妃子都没有，这要是真断了，自己抱孙子的愿望就破灭了。思前想后，决定把儿子们叫过来讨论一下。
　　大儿子季淮生说：“母后您是有见识的人，那些流言蜚语哪能信？儿子还没玩够，成亲这事再等等。”
　　太后说：“有个词啊，叫无风不起浪。”
　　大儿子摇着扇子：“这还有个词叫空穴来风呢。”
　　小儿子季淮安说：“最近实在事务繁忙，选妃这事太折腾，御书房的折子都批不完了。”
　　太后说：“我要是找个能帮你分忧的呢？”
　　小儿子端着茶杯说：“后宫不得干政。”
　　硬生生把太后的话都给堵了。

　　连太后都知道了，这京都还有几个人不知道？
　　第二日早朝时，丞相提了立后纳妃之事。原本皇上的家务事他们做臣子的也不好管得太多，除了几个有女儿的一心想把自家闺女送进宫去，这事一般没人提。就算说了，皇上三言两语打发了也就结了，丞相今日却不依不饶，像是要逼着季淮安选妃。
　　丞相是先帝的伴读，为人耿直，听说了一些流言，觉得不妥，今日上朝便提了。虽然季淮安还年轻，但总得有个子嗣。
　　玄墨挂了个闲职，不管事，但上朝还是要的。这话听了就当没听，反正怎么应付都不关他的事。
　　龙椅上的帝王轻叹了口气，带着十分温柔说：“朕心里有一个人，见了他，旁人都再也入不了眼。若是他愿意同我在一起，那再好不过，我一生就守着他一个；若是他不愿意，那也没关系，我等一辈子又何妨。不是我喜欢的，我何苦去招惹？”
　　家中只有结发妻的男人少，做了官还没纳妾的男人更少，偏偏丞相就是那仅有的几个。丞相夫人当初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跟了他一个穷苦书生，受了苦也一声不吭，两人到如今还是相濡以沫。季淮安一番话说得他深以为然，也就不再管了。
　　下了朝，几个刚上任的小官员凑在一起说话：“皇上刚刚说话的时候怎么一直盯着玄墨大人啊？”
　　旁边走过去一个资历老的，好心提醒了一句，“慎言。”

　　就因为这一出，又有了新的说法。
　　说皇上一腔深情只为玄墨一人，却叹那人心中另有所属，念着的还是自己亲哥哥。日夜愁断了肠。王爷因皇上这份心思，纵然喜欢，也不愿牺牲了弟弟的感情，到底还是疏远了玄墨。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引得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这事也没纠缠多久。西北传了急报，靖王起兵造反，已经占了大半个西北了。
　　多年安稳太平，朝中武将多是上了年纪的，此次远去西北，让他们去不妥。季淮安想着自己御驾亲征，再挑个能干的人做将军。最近两年不安分的人多，打个胜仗立威也好。
　　诸位大臣果然是为皇上分忧，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个两个推荐的都是玄墨。季淮安面上云淡风轻，心里乐开了花，“既然众爱卿都推荐玄墨，那朕便封玄墨为将军，出征西北。”

　　东流本想跟着一起去，但他在凡间不能用术法，没法神魂出窍，就算留了个傀儡，没几天就得被发现。若是不用术法，他也就是个闲散王爷，去打仗也太不正常了。思前想后，他还是只能安安分分留京都。
　　出征时他没去送，出征前约季淮安出来喝酒。
　　有句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青离的酒量不错，但季淮安委实很容易被灌醉。
　　几杯酒灌下去，季淮安眼睛有点花，端着酒杯的手也不太稳。东流瞧见了，状似不经意地问他，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你对玄墨，是不是认真的？”
　　季淮安原本迷茫的眼睛一下变得清明，“传言是真的？”
　　东流一愣，本想问他说是什么传言，但又马上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玄墨与自己的传言，解释道：“我同他并没有什么。”又补问一句，“他对你很重要？”
　　季淮安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那些传言是真的。
　　“对，很重要。”
　　“重过于生命？”
　　“重过于苍生。”
　　所以，当两百年后东流得知青离找昭明借了生死薄，再想起今日的话，觉得这其实再正常不过。青离活了多久他也记不清了，但这千万年来，不管在人间还是在九重天上，让他如此在意过的，也只有这一人。

　　老将军其实是十分不愿意自己儿子上战场的，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想他一辈子平安呆在自己身边。但他也知，玄墨是想去的，且圣旨已下，只能送儿子出城。心中不舍，没由来觉得心慌，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保重自己。
　　不曾想，这一去是当真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说

　　文案第二段对话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