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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未了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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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门的福特车一路狂飙,带翻了几个水果摊他也顾不得,留给手下去处理,一口气赶到了江边。
“桑桑?桑桑!”他远远望见她,大声喊道。渔船从江中心慢慢靠向码头,不等停靠稳当,江楚门跳下水,哗啦哗啦趟着走,溅湿了白衬衣和格子裤。他半趟半游地爬上了渔船,紧紧抱住坐在甲板上发愣的桑桑,“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这一个多星期,你都去哪里了?”他激动地大声询问,眼眶都润湿了。
“后天就高考了。”桑桑蜷在他怀中,答非所问,泪眼婆娑。
“桑桑,发生什么事了?”江楚门抚摸着她的脸蛋,心疼地问,“你怎么会落水的?这一个多星期都找不到,我还以为……可是不管怎样,我都要带你回去。你是我们江家的人。”
桑桑抬起头,望着江楚门,心里又是惊喜又是酸楚。不过一个星期多,江楚门显得消瘦憔悴了。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以前他总用一点上好的头油沾水,梳理得整整齐齐才会出门的;胡子拉碴都没刮干净,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得出,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江楚门过得很不好。
她又何尝过得好呢?想起回去的那段日子里,无论在医院还是家里,每天晚上她都睡不好,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空荡荡的身边,心里无比寂寞;而白天在学校读书时,更加魂不守舍,完全不在意其他任何一切。
“楚门!”她抱住他大哭起来。
楚门的眼眶红了,“桑桑,别再离开我了。我不能再忍受第二次这样的分离了。”
桑桑只是大哭着,不说话。和楚门重逢的惊喜,却被另外一种感情冲击着。
妈妈,爸爸,同学们还有善良的老师们,她又一次和他们分别了;为什么所有对她好的人,不能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时空里,同时陪着她。桑桑不是只需要爱情,桑桑也怀念家人和朋友。
“我都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一声。”桑桑哭着说,想到她回新世纪时,已经看到妈妈的白发和皱纹也明显比以前多,那么她又消失了,妈妈难道就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了吗?
“我都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一声,他们一定很伤心,为什么不给我告别的机会,为什么?”桑桑一边哭,一边挣扎着,要朝水里扑。
“桑桑,你干什么?”楚门紧抱着她不放,吓呆了。
“我要回去和他们告别一声。”桑桑泣不成声,“就让我告别一声,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只要好好告别,他们会理解的,我愿意永远留在这里陪着你。”她说着要跳进水里去。
“不要不要啊!”江楚门死死抱着她不松手,“你不要再理睬任何人,不要再管其他任何人,你只要看着我看着我,永远只看到我一个人!”
“我不能不管他们,他们一样为我很伤心的。”桑桑努力解释,“既然这条江能让我来回穿越,就让我回去和他们告别一下。”
“别傻了,你会死的!”楚门大喊,就是不肯撒手放她下水,“我不管你穿越来穿越去是真是假,我不能让你冒险。如果这次你死了怎么办?如果一切都是你的幻觉呢:也许这一个星期你只是在某个地方昏迷了然后又想起来回来了呢?”
“可是我舍不得他们……”
“我不会让你冒险去死的……”
两个人挣扎不下时,岸上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安清牧开着警局的车,带着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赶来了。
安清牧下了车,一推车门,一手插枪袋,大喊一声,“怎么这里聚集了这么多青帮子弟?干什么哪?”
江海帮的弟子一听,很是气恼,纷纷涌上来,“干什么干什么?我们是来救我们少夫人的。”
“哦,少夫人找到了!”安清牧瞄一眼紧紧相拥哭泣的江楚门和桑桑,眼中闪过一丝宽慰,嘴角却抽搐了一下,轻蔑地一笑,“原来少夫人在这里,很好;那我可以把警局的寻人启事撤销了。不过救一个女子而已,你们带这么多人干什么?”回头却对身后的老付低声说,“人找到了。让那些水鬼都上岸吧。”
老付哎了一声,不住地点头,“小爷,人找到了,你也放心吧。那几个水性好的船夫天天被你踹下江去捞人,老命都快没了。”说着赶紧去吩咐了。
安清牧自己踱步到码头离渔船最近的台阶,白手套推一推大盖帽,问,“人都找到了还不回去?这是演哪一出了?”
有个警察和一个青帮子弟交谈了几句,告诉安清牧,“少夫人不肯上岸,要跳江。”
安清牧睁大了眼睛,“啊,感情破裂了?”他一向犀利冷漠的眼睛里掩饰不住孩童般的好奇和期待,幸灾乐祸地眺望着渔船甲板上的俩人,对他们喊道,“哎,感情破裂了可以离婚嘛,不用跳江吧——哦,说起来你们也没领结婚证,本来就是非法的,各走各的就行了——你回你的江家,少夫人我带回警局核实一下身份!”
江楚门正烦着呢,一听这个搅事的又来了,忍不住回头冲他吼,“我们夫妻间的事,不用劳动副警察局长了。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她跳下去的。”
安清牧不理他,对属下下令,“如果少夫人落水,就是妨碍水路交通,下去把她捞走,带回警局!”
“你凭什么带走我们少夫人?”青帮子弟听着冒火,“就算她要在江里游泳,你也管不着!”
“妨碍水路运输,就是扰乱治安。”安清牧念念有词。
岸上的警察和青帮子弟于是吵起来。
渔船上的江楚门尤其火大。这边他还没能劝服桑桑好好地回去,那边安清牧还在火上加油。他的忍耐力到极限了。
“好,你想跳江我让你跳!”他突然站起来,大吼,“你非要自寻死路,我就算带你回去也拦不住你。可你好歹是我江楚门过门的妻子,就算要死,也得给你找两个小鬼垫背好上路。”
他回头对着岸上吩咐,“把阿三阿四给我先推下去,给少夫人黄泉开路!”
噗通两声,阿三阿四真的被推下了江,扑棱着哭号着,“少夫人救命啊,救命啊!”
“你干什么这么对他们?”桑桑大惊。
江楚门冷冷地说,“这俩不成器的东西,让他们将功赎罪保护你,结果完全不得力,你从游轮上落水了他们还不知道。我本来就要惩罚他们。按青帮规矩,他们得被砍成八大块再丢下水,现在留他们全尸已经便宜他们了。”
他接着回头对着安清牧喊,“有人落水妨碍治安了,你捞不捞啊!”
安清牧翻了个白眼,“这俩没什么情报价值,不捞!”
于是阿三阿四还在水里扑棱着,一边浮浮沉沉,一边哭喊着哀求,“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啊!小的下次一定跟紧少夫人,好好保护少夫人……”
岸上警察和青帮还在吵架,江楚门和安清牧冷眼相对,一副一个火花就能激爆的局势。
桑桑听着头都要炸了,实在受不了了,她也大吼一声,“都别吵了!救人上岸!回家!”
青帮子弟发出一声欢呼,有的立刻下水捞阿三阿四,有的忙不迭地赶警察走,“滚啊滚啊,我们少夫人要回家了,好狗不挡道!”
江楚门带着桑桑回到了江家别墅,别墅里上上下下热闹起来。
江胜彪就不用说了,这个福星大儿媳本就是他喜爱的,又能让百乐门盈利多多,他自然欢喜得很,一反青帮头子的狠辣冷酷,对桑桑嘘寒问暖,表现得几乎像个慈父一样。
而三姨太在极力装作镇定,心里却在打鼓。若是有人怀疑到她,多盘问两句,恐怕她就快崩溃了。
但桑桑刚回来,谁也没心思多追问当初落水的蹊跷,只是让她赶紧梳洗干净了休息调养一下。
女佣给她熬了姜汤水泡浴和洗澡,杀菌驱寒。江楚门关上了房门,把桑桑抱到大浴缸里,加入姜汤水和冷热水调匀,然后拿着毛巾,慢条斯理,亲自给她擦洗。
“我自己洗就可以了。”桑桑说。
江楚门摇摇头,“我来。”一边洗,一边留心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看到一条乌青淤痕,就问她怎么弄的。
桑桑想了想,说大概是被小偷掐的。
江楚门问怎么遇到小偷了。桑桑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于是把自己穿越回去的经历告诉了江楚门。
江楚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能理解,你这么深爱你的父母,离开他们一定舍不得。可是没人能保证你下次落水,就一定会穿越回去,而不是淹死。答应我,别再多想了,好吗?就当你远嫁到了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不能陪着你的父母亲朋了。”
桑桑思考了良久,点点头。冷静下来想,江楚门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谁知道穿越的正确途径到底是什么,否则黄浦江上也就不会飘那么多的尸首了。也许她只是碰巧运气好了点而已。
或许,她就是和这个时代有未了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