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恶人磨》王嘎嘎

16、莫误正事

　　催稿是个力气活，就好比猫抓老鼠，你往前追一步，人家总会用各种借口往后拖。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拖不了直接装死。每到这时，毛毛直接上门逮人，门铃响了不吭声？没关系，别怪老娘毁了你家大门。
　　就是这股子彪悍劲，让麦田手底下的作家们心惊胆战，纷纷投诉小助理弄坏了自家大门。麦田老神在在，对毛毛赞赏有加：没关系随意玩，别把人给玩坏了，玩坏了谁给我赚钱！
　　这不，毛毛刚从小区催完稿，累的半死不活之际，就接到麦田的电话。
　　“在哪儿了现在？”
　　“报告大人，正要回去。”
　　“先别回，去一趟附二医。”
　　“去那儿干嘛？给您老挂号？”
　　“呸乌鸦嘴！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记住咯，住院部201病房。”啪，电话倒给挂了。
　　毛毛一头雾水，匆忙赶去附二医。

　　******

　　睡梦中，西平做了个梦，是个真实的梦，四月，在树林里迷失，因饥饿捕鱼时差点溺水，有人把他从水里捞起，那个好心人，背了他整整一路。这些模糊印象是脑子里清醒状态下掩埋的片段，他几近昏厥，好像听到有人在远处喊了些什么，他想看清是谁背着他，每每快要看到，他的影子就变得虚无一些。
　　这个梦让陷入沉睡的西平十分疲惫，不断探索，无非想看看那人的脸，最后都成了泡影。
　　林西平是被一阵哭声吓醒的，梦里出了一身汗，可能睡久了，醒来时精神有些恍惚。
　　确定是有个人，全身的负重压在他的身上，悲悲戚戚哭个没完没了，林西平嗓子干涩说，“那谁，行行好，你再这样，我就活活被你压死。”
　　身体的重量猛然间变轻了，待那人撩开乱糟糟的头发，才看清来的人是毛毛。
　　毛毛哇的一声哭的更响亮，啜泣中听到她哽咽的说，“太……太好了，老老师，你没事，我以为你死了……”
　　林西平抛了个白眼，没好气说，“你怎么整天逮着法子咒我死啊。”
　　“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以为……”
　　不等毛毛说完，西平连忙阻止她，“打住，谁要再说那字，我就跟谁急！”见毛毛睫毛上还挂着两点水珠，林西平语气轻柔说，“本来就丑，一哭，眼睛肿肿的，更丑了。”
　　毛毛用袖子抹了把眼，噗呲笑出声，“都这样了，还取笑我！”
　　“你先扶我坐起来，小心，别碰到我的手臂。”坐起身，嗓子眼快冒烟了。西平说，“你给我倒杯水吧。”
　　桌上摆着透明的水壶，壶里的水凉了，毛毛善解人意说道，“水凉了，我给你弄杯开水吧。”
　　这大热天的，真亏她想的出！“别折腾，就那凉水，挺好！”
　　他两手还废着呢，只能让毛毛伺候着，喝了水，嗓子总算舒服了。
　　“你消息挺灵通，我住院的事你怎么知道？”
　　“主编告诉我的，她一向门道最多，四海之内皆眼线。不过她没说是你，只让我来医院，我还想是谁呢弄的神神叨叨的，一见是你，就没忍住……”说着眼圈又红了，林西平不由叹气，这孩子是演上瘾了吧，琼瑶当初怎么就没选上她，要不然，苦情戏的女一号非她莫属。
　　“好了，不哭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这里吃嘛嘛香，好吃好睡，我这刚睡醒呢，多惬意。”
　　“你还好意思笑，老大不小了，怎么老见你往医院跑，你是觉得医院亲切，想当成自己家啊！”
　　“呸呸呸！怎么说话的！不过说真的，最近是有点倒霉，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这是林西平的心底话，这才几个月啊，去医院比上厕所都频繁，这趋势，不对头啊！
　　“你就长点心，走路看路，吃饭慢咽，喝水不急，就你赚的那点稿费，还不够你老往医院跑，不烧钱才怪呢。”毛毛嘴里说这话，眼睛也没闲着，四处溜了一圈，啧啧称道，“这病房，住一晚不便宜吧？”
　　“这样吧，明天你就往马路上走，见到豪车就往前一撞，到时候你就知道，住在这样病房，是什么滋味。”瞧她一脸羡慕，西平有意揶揄她。
　　“有钱人也不是个个都负责，这年头，豪车肇事逃逸的还少吗？”
　　也对，说起这事，虽说他是受害者，但人家也是诚心实意表示歉意，住这么好的病房，请了护工，水果鲜花没断过，隔三岔五还找些老专家咨询病情，就好像他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值得深刻研究。
　　谁都不愿碰上这摊麻烦，态度很重要。一个人的态度，能看出那个人是否有担当，是否是个可信的人。
　　说起那人，早上迷迷糊糊中还听见他说话，这睡久了，醒来，人早跑了。
　　明明素未谋面，对他，好像没什么提防，林西平有社交障碍，这对他而言，也是稀奇。
　　毛毛说她早上催稿，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呢，也不管林西平是病人，絮絮叨叨诉苦，“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多好，身为作家，有自己的本分，该交稿就坚决不拖稿。有次我回家，我妈说你才二十五，正值好年华，怎么落的满脸都是褶子，熨斗都熨不平。我心想我每天都受气，就算是朵鲜花也照蔫不误啊。”
　　“况且啊，我们的毛毛还不是鲜花呢，你顶多就是狗尾巴草。”
　　毛毛不怕打趣，嘿嘿傻笑，“你就使劲的打击我，迟早有一天，我会脱离苦海，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之处了。”
　　这话，两年后，得到验证。那时的毛毛，意气风发，早就不是替麦田苦逼打杂的小助理……等到那时，林西平未能预料，这个可爱活泼一惊一咋的女汉子，这个整天喊她老师的小助理，这个看到帅哥流口水的小花痴，他变得不太认识毛毛，偶尔想起会毛骨悚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毛毛说，“老师，你这身子，什么时候才好利索啊？你这手，还能码字吗？”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这也是西平烦恼的地方，他是写书的，眼下两只手臂就跟摆设似的，他比谁都急。两只脚倒是完好，用脚敲键盘，技术活，他没这天赋。
　　“你那部新小说，主编说快要结尾了，现在是关键期，好死不死卡着，得多难受啊。我想到一个主意，你动脑子，我动手，你念，我替你打字，这主意不错吧？”
　　“这样，多麻烦你……”
　　“我们俩还需要客套什么，能帮助你我很开心，就这么办了，我去你家把你电脑扛过来，晚上我们就开工。”毛毛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
　　“占用你晚上的时间多不好，年轻人要谈恋爱看电影享受二人世界，你家那位不介意？”
　　毛毛努力克制自己一涌而起的暴力倾向，咬牙切齿说，“重要事情说一遍，给我听清楚咯，老娘单着呢，再戳我痛脚，我跟你没完！”
　　林西平得逞似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