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雁归来

3、Chapter 3

　　临下班，钟斯打电话来，约在“大食代”吃饭。

　　他们是在半年前在健身房认识的。钟斯是个条件不错的男人，高大俊美，是颜旭喜欢的类型。不考虑婚姻问题，单单对着这样一个男人，吃饭也是件愉快的事。大食代虽然不是个好的谈情说爱的场所，至少食物不错。

　　颜旭笑了：“为什么不？”

　　那一头，钟斯听着她的笑语，心里百感交集。

　　第一眼看见她，是在一个周末。他开车经过一个街口，遇红灯停下。百无聊赖之际，忽然从后视镜看到一个女人对着后座的车窗弯下腰来。他回头一看，那个女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介于女人和女孩之间——盯着头湿漉漉的短发，把车窗当成了镜子，正用手指拨弄。她穿着白色的运动服，想必是刚运动过。钟斯环顾四周，看到一家健身房，顿时了然。

　　大概是感应到他的注视，那女孩转过脸来，对着驾驶座似笑非笑地，比了个“对不起”的手势。暗色的玻璃遮住了钟斯的面孔，却遮不住钟斯的视线。一瞬间，他只觉得有些窒息。那样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些微的不驯掩藏不住，在眉梢眼角氤氲开来。

　　绿灯亮了，女孩走了。钟斯只顾着眼随那白衣女子的背影，直到交警吹着哨子来敲他的车窗。他发动车子追上去，那女孩已经不见了。钟斯停下车子，观望了一会儿。也许是进了某个住宅区。他想着，颓然地倒在椅背上。

　　以后的几个月，他没事就常常开着车在那条路上晃荡，希望再见到那个女孩。她却没再出现。正在这时，总公司派他去美国受训，为期三个月。在机场，女友Reena来送他，正拥抱之际，他却瞥见身侧走过一个白色的身影，似曾相识的衣服和体形。他当下推开Reena，追了过去。情急之下，他的手搭上那女子的肩膀。

　　那女子回过头来。

　　不，不是她，虽然很美，但绝不是她。

　　他没看见那双眼睛。

　　钟斯笑了笑：“抱歉，我认错人了。”

　　那女子以为他是来搭讪的，正红着脸准备接招时，却发现对方已转身大步走开。

　　再回到Reena面前时，他看见她错愕的表情。

　　“不解释一下吗？”她悠悠地问。他不对劲已很久。他们在一起三年了，虽然彼此都再无新鲜感，但原本，他们可以一直走到结婚的。

　　他忽然有了种壮士断腕的勇气：“对不起，Reena。我以为是她。”

　　话一出口，他松了口气，像是心里一块大石终于放下。

　　终于说出来了，原来“她”出现了。

　　“认识多久了？我见过吗？”即便要分手，女人还是不太会放过情敌的资料。

　　“事实上，我只见过她一次，连她的名字都不清楚。可是，你知道。”钟斯无奈地笑了。

　　Reena沉默了，心底泛起一阵悲哀。为了只见过一面还不知姓名的女子，他神魂颠倒至此。

　　变了心的男人，挽留也是徒然。

　　“你的东西，我会寄到你的住处。”既然要分手，索性分个彻底，连面也别见了吧。顿了顿，她说：“还有，祝你好运。”

　　她转身离开。她的背影，如他们初遇时的那样，挺直而自信。

　　Reena是个骄傲的女人。因着这份骄傲，她永远不会俯首向一个男人低头。他欣赏她的独立，也想过和她结婚，直到遇见另一个人。

　　他眼前又浮起那对眸子。

　　回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机场坐车到那家健身房办了会员卡。

　　当他持续一个礼拜在那里挥汗如雨后，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再看到了她，看到了萦绕在他脑海里近半年的那双眼睛。

　　“嗨。今天真热，大家都流了好多汗。”他抑住心跳，走上前搭讪。

　　她转过头看他，有几丝诧异。她根本就不记得他。也许当日没看清他。不过，被这样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搭讪，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她注视着他汗湿的脸庞，微笑：“运动耗人能量。”

　　他看着眼前动人的笑脸，惊奇地发现，她的眼珠不是黑色，而是一种琥珀色。心里又感慨一番。

　　“认识一下吧，我是钟斯。钟表的钟，斯文的斯。”他向她伸出手。

　　“颜旭。颜色的颜，旭日东升的旭。”她握住他的手，模仿他自我介绍，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

　　他实在是个性感的男人。颜旭想。

　　钟斯又递来一张名片。

　　“威道公司上海部营销经理——钟斯”。

　　那是间很大的企业。眼前这个男人，三十岁左右，气质不凡，身价不低，是许多女人梦想中的那一个。

　　“抱歉，我没有名片。我是个编辑，在‘夏日’杂志社上班。”颜旭坦然地说。

　　“或许，我能有你的电话号码？”钟斯执著地问。

　　原来如此。

　　颜旭了然地笑了。她把手机号码留给了钟斯。

　　为什么不？

　　从一开始，她对钟斯的态度就是这样，没有故作忸怩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没有热络到可以随时倒贴。

　　他们已接过吻。钟斯感觉得出来，颜旭不是没有经验的。然而他并不懊恼。这样美好的女子，瞎子才看不见。过去他可以不问，他要的是她的现在和将来。只是，颜旭这样的态度，反而令钟斯觉得空泛。即使她就坐在他身边，他也有不安感。颜旭和他认识的女子都不一样。他自认条件不差，不管内在外在。即使骄傲如Reena，初见他时，也难免脸红心跳的。可是她居然一点都没有为他意乱情迷。关键就在这里，她是一点都没有。她看他，不过比普通男人多了一点欣赏。她虽然年轻，却比年长七岁的他更为镇定。每次见面，他都觉得自己又陷下去几分，可是颜旭依然如此气定神闲。

　　他放下手机，专心地开着车子，赶去颜旭的写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