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相亲时代》清崎晓

3、屡败屡战

　　罗岚已经把她面前的一杯圣代戳成了奶昔，里面的泡沫均匀而细腻，而她完全腾不出口来喝，她那涂了新款唇彩的樱桃小嘴有更重要的使命：八卦。

　　“那男的有一米五没有？有啊？那你该知足了啊！对了他有没有穿黑皮鞋白袜子？我最恶心男人穿黑皮鞋配白袜子，他以为他是奥利奥吗……”

　　“你妈可比我妈的行动力强多了。这才叫负责任的妈啊，就是可怜她一把年纪还要直视这么惨烈的现实……”

　　“你说你条件也不错啊，父亲是大学老师，母亲是医生，而且你可是公务员，公务员耶！虽然是基层的公务员，那也是个多少人上杆子抢的铁饭碗啊！你这种条件应该是商界政界通行的理想儿媳，怎么介绍的对象都这么不靠谱，这不科学啊。记不记得咱们以前的同学有个叫什么珊的，姓什么我忘了。成天涂脂抹粉，叽叽喳喳。就那德行，相亲相到个烟草局的，一米八，认识没多久就怀上了孩子，看人家这运气这手段。”

　　有些伤痛自己想起来是一回事，经别人口中说出来就更让人委屈十分，那种感觉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看着自己被凌迟，刀刀都触目惊心。于是我打断了兴致勃勃完全没注意到我脸色的罗岚：“你呢？最近相到合适的了吗？”

　　罗岚的注意力一直在八卦除了她之外的芸芸众生，那张嘴跟开了八十码的跑车一样横冲直闯的正high,听了我的话，费了半天劲才刹住闸。

　　“我啊？别提了。前几天刚相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算不错的，长的也是我那盘菜，居然聊了两句话就问我是不是处？我去他妈的，管得着吗他。”

　　“啊？那你怎么说？”我暗暗心惊，敢情现在相亲都直白到这种份上了，看来我之前碰到的几个丑男还是有点含蓄美。

　　“我能说什么。”罗岚露出了汉子般的霸气笑容: “我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桌上的红酒泼他脸上了，然后走人了。可惜了那杯红酒，那可不便宜咧。”

　　“唉……我还妄想着在相亲中找到爱情呢。”罗岚继续孜孜不倦的蹂躏着那杯奶昔，不是，是圣代。怅然若失。

　　那两个字也在我心中划了一下，如同指甲划过黑板一般，生涩而纠结。爱情。这多么奢侈的字眼啊。活了二十五年的我，从小被各种传说小说电视引导着对它心驰神往的我，连它的一根毛都没捞着。

　　有人说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在他们的概念里青春就等同于爱情吧。从小学时候起，那帮小屁孩们神经兮兮的传着“XX喜欢ＸＸ”的时候，这种主人公就从没我的份。当有人一脸娇羞一脸厌恶的数着手里收到的情书的时候，当有人一脸兴奋一脸惶恐送出信物的时候，还是没我的份。当有人正大光明手拉着手引无数人侧目而视的时候，依然没我的份。在一切可以称为爱情的事件中，我始终是个懵懵懂懂的看客。曾经有部电影叫《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其实我更想看《那些年我们这些没人追的女孩》,我想这部电影可能市场更大。我当然也有过悸动的感觉，可是那感觉转瞬即逝，别人的爱情如烟花般绚烂，我连个小火星都没燃起来。我好像是上天在造物的时候忘了赋予我爱与被爱的能力。本来嘛，爱又不能当饭吃。这种能力多它不多，少它不少。可是为什么我会失落呢？为什么我会惆怅呢？为什么我的生活明明很充实很忙碌却还是空虚寂寞冷呢？我还在妄想着什么。我还在期待着什么。

　　当我妈兴致勃勃的怂恿我去见一个新对象的时候，我震惊了。女人的自愈能力居然可以如此之强。以前特别喜欢一句话“去爱吧，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她完美的演绎成了：“去相吧，就像从来没见过丑男一样。”

　　“这个真的很不错的。”我妈夹起一条鱼，丢进我碗里，恨不得那个男人就是碗里的那条鱼。

　　“他爹是组织部的，那权势可是大的很，他自己刚从日本留学回来，据说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在地税局，地税局啊，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的啊……”

　　我爸夹起一筷头豆芽，毫无眼色的打断我妈：“官二代啊？会不会不好相处啊？”

　　果然他吃了我妈一记白眼。
　　“有什么不好相处的，我们媛媛脾气那么好，朋友那么多，有什么不好相处的？”

　　转眼她又眉飞色舞的面向我：“最关键的是，听说那个小子长的一表人才！好多人上门提亲呢！还是你大姨会来事，找了一圈子才找到能跟他家搭上话的介绍人，介绍给了咱！”

　　我简直不知道我妈脑子是怎么想的，可是不泼她冷水我又憋不住：“那人家干吗看得上我呀？”

　　“你个死丫头，你也不差啊，咱们哪里比别人差了，你下午就去做个头发，做完再去买件裙子，没钱就找我要！”

　　我妈说我不比别人差。虽然知道亲妈说这种话的靠谱程度，可我还是心怀鬼胎的照了照镜子。果然女人姿色再少都会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衣服再多都会觉得自己衣服不够。扑上粉底，刷上睫毛膏，涂上唇膏，镜子中的这个女人还在向往爱情。

　　说起来我妈真的很舍得在我的外表上投资。只可惜她徒有为我打扮的热情却缺少帮我打扮得体的天分。有次在网上联系上上高中时颇有好感的一位男生，我满怀期待的说我是余曦媛啊，还记得我吗？他居然来了句，哦记得记得，就是那个衣服总是大一号看不到胸，裤子也总是提不上去垮在屁股上的女生嘛。深受伤害的我不仅把曾经的男神拉黑，也从那以后抵死不穿我妈给我买的任何衣服，哪怕背负了摧毁我妈生平最大爱好的不孝骂名。

　　我看着手中的粉底。那是一个男性朋友肖诚宇送我的，也就是传说中的男闺蜜。作为既了解女性心理，又熟知男性心理的神奇物种，我一直觉得男闺蜜实在是女人情场得意，职场晋级，美容塑身，居家旅行的必备佳品。

　　肖诚宇在单位跟我坐邻座，我至今还记得那天刚去单位，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在旁边瞅了我半天，瞅得我面红心跳，心中窃喜，刚来就有桃花运。岂料他憋了半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妹子，恕我直言，我觉得，你的皮肤适合一种粉底……”

　　他解释了半天，我才相信他不是混进来推销化妆品的，也不是业余搞直销的。既然他可以侃侃而谈如何美白丰胸，我自然也可以厚颜无耻的跟他讨论为什么没人追我。可是即便我脸皮已经很厚了，我还是无法承认是因为长相问题。在他看来，女人没人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不好看。我不服气的举出种种特例，都被他一一反驳。

　　“不管是家境不好，还是脾气不好，还是学习不好，还是工作不好的女孩子，只要长得好看，就一定会有人追。别信那什么心灵美的谎言，那都是骗骗长得不好的女孩子的。”注意到我那不太好看的脸和脸色，他微微翘着兰花指扶了扶眼镜 :“你瞪我干吗，我这是忠言逆耳。当然，你也不属于不好看，你就是属于不会打扮。实在不行还能去做个微整形，别看只是拉个双眼皮，丰个下巴，其实对整体感觉改变挺大的。只要肯努力，美貌、爱情，什么都会有的。”

　　他的兰花指让我简直想给掰下来。后来我愤愤不平的把这个理论告诉罗岚，她居然完全赞同。

　　“你不是说是因为交际圈太小了吗？”我不能接受她这颗墙头草倒戈的如此之快。

　　“是啊，是跟交际圈有关系。”罗岚依然一副胡搅蛮缠理所当然的德行：“但是如果你真的长得倾国倾城，出门打个酱油都会有人追的吧。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在没被外在美吸引之前，谁有兴趣挖掘你的内在美啊。他们真正的习惯是像苍蝇一样先被外在美勾引过去，再被内在丑吓跑。”

　　“男人都这么蠢吗？”

　　“这不叫蠢，这叫本能……当然，这种真相，一般人是不会告诉你的。”

　　罗岚跟我这种死宅不同，人家是有男朋友的。只是因为客观原因毕业之后分手了，才走上相亲之路。她的话有一定可信度。

　　我也不求打个酱油就有人追，我只想不再只是打酱油的存在就可以了，这才开始改变以往的城乡结合部的装扮，跟这俩性别不明的生物虚心求教如何展示我的外在美。虽然现在还没到羽化成仙的程度，但是也算脱胎换骨了。至少这几次相亲，看得出来那些男人对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我那点可怜的工资全拿来置办行头了，再不满意我就想报复社会了。

　　然而当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准备去赴约的时候，介绍人突然给我妈打电话，说那个男的今天有事，先不见了，让我先给张照片到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