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竹川萤火

7、不明

　　“嘉嘉。”
　　孙嘉碧回头，一个眉眼十分美艳的女人站在她身后。
　　“妈。”她语气疏离，神情并无变化。
　　岁月没有在郭慕云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年逾四十的女人，看着不过三十出头，而此时，这个女人正打量着自己的女儿，那目光却是在审视一个陌生人，冷淡中带着厌恶。
　　“薇薇念着你很久了，她在楼上。”说起孙采薇，郭慕云的口吻要温柔上许多。
　　推开孙采薇的房门，孙嘉碧看见一角熟悉的身影闪到了窗帘后。她装作没有看见，而是用十分遗憾的语调说，“哎呀，这里没人，我还是走吧。”说完身形才一动，一双柔软的手便紧紧箍住她的腰。
　　“这里有人，嘉嘉不要走。”孙采薇连连叫着，生怕孙嘉碧才来就要走掉。
　　“那我不走。”孙嘉碧握住了她的手，“我最近忙，所以许久不能来看你。”
　　“嘉嘉没来，我只能看着它。”孙采薇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从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两个年幼的女孩手挽着手，开怀大笑，宛若双生。
　　“姐姐。”孙嘉碧把头埋在孙采薇的颈窝，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孙采薇是先天的智能障碍，却对小两岁的妹妹有着极深厚的感情，当年孙嘉碧的失踪，让她一度失语，精神几乎崩溃，后来郭慕骗她孙嘉碧去了很远的地方玩耍，只要她听话妹妹才会回来，才让孙采薇勉强像平常一样生活。对于这个姐姐，孙嘉碧无疑也是十分在乎的，在儿时记忆中郭慕云一直偏爱孙采薇，对她总是不冷不热时，是孙采薇一次又一次为她擦掉伤心的眼泪，笨拙地把她抱在怀里，说，“嘉嘉不要哭，嘉嘉不要哭。”
　　为了得到母亲的关注，她努力地学习，终于在期末得了双百，恰逢郭慕云心情不错，应了她的请求带了她去游乐场，然后把她忘在了旋转木马上。
　　在很久之后，被张阿婆收养的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却宁愿呆在那破落的瓦房，也不愿回去那令人感到悲伤的黄金囚笼。
　　“嘉嘉，今天你开心吗。”这是孙采薇每次见到她是都要问的一句话。在她有限的认知中，开心的人总是笑着的。
　　“看见你，我好开心。”孙嘉碧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小拇指调皮地划过孙采薇的掌心。
　　“那我今天也好开心。”孙采薇眼神澄澈，宛若孩童，“我们去庭院荡秋千，然后嘉嘉唱歌给我听。”
　　“嗯——那你今天吃饭要吃多些青菜，我就答应你。”
　　“啊……”孙采薇苦着脸，见孙嘉碧要走立刻应道，“我吃……”
　　见孙嘉碧带着孙采薇下楼，侯在旁边的佣人不敢阻拦，这三小姐虽然很长时间才回来孙家一次，可是熟知她的人都不敢去惹怒她。看着和气的人凛冽起来时总能让人像是站在刀锋上，脚底又痛又冷，偏偏还奈何不得。
　　“不要晃得太高，摔着不好。”孙嘉碧见孙采薇兴致勃勃，便开口说道。
　　“嘉嘉在，摔了不痛。”孙采薇咧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她继承了郭慕云的美貌，却如同稚儿那样天真可爱，一时让孙嘉碧忍俊不禁。
　　白色的身影在半空划出漂亮的弧度，孙采薇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一点点驱散孙嘉碧心头的灰色情绪。在别墅里，霍学谦和她不过算是相识的半熟朋友，在禾家小巷那边，张阿婆那总是流露出的担心和惋惜总让她心生酸涩，而孙家，父亲常年在国外，母亲郭慕云不喜欢她，只有孙采薇，毫无保留地和她分享心中的净土，守护着多年来从未消失的姐妹情分，这样的羁绊，才叫做血亲。
　　孙嘉碧一时出神，孙采薇双脚在地上重重一蹬，秋千便晃得很高，她兴奋地对着孙嘉碧挥手，“嘉嘉，我在飞。”
　　“赶紧抓牢了。”孙嘉碧一惊，孙采薇身子已经飞了出去。
　　那是该用什么语言才能描述的场景呢，哇哇叫着的女人，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了一番，然后呵呵笑着落入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那场面真是……太欢乐了。
　　谢穆轩睁大着他的一双桃花眼，放下了在落下时一直在傻笑着的女人，然后望着身边还能保持冷静的孙晋之，“金屋藏娇？”
　　“我妹。”孙晋之见孙采薇没有受伤，教育道，“以后不许这么胡闹知道吗？”
　　孙采薇直接无视了这个哥哥，而是转身往刚才呆的地方跑回去，“嘉嘉，我好开心！”
　　谢穆轩的视线错开那一道奔跑的身影，然后停留在更远些的女子身上。一个小小的视频，轻易地抹杀了之前媒体一边倒的对霍家儿媳的恶评，反而把霍学谦捧上一个更高的高度。更多人开始认为霍学谦是个重情重义的有担当的男人，和他合作的兴趣也越发浓郁。连他的姑姑谢仪君也赞道，“若我能年轻上个二十岁，怕也要看上这样的男人，能这么不计较妻子的过去，还满大街地去找她，哪个女子不渴望这样疼人的丈夫。”
　　彼时谢穆轩却不屑道，“什么好男人，不是还和林家那小女儿不干不净的嘛。”
　　“一个用阿拉伯数字给床伴编号的男人不要在我面前谈什么干净不干净。”谢仪君打断了他的嘲讽，“前天44号闹到了我跟前，说你把你归她的那一天私自拨给了67号，她很不乐意。”
　　“都是一个流水线上出来的女人，我认错了也很正常。”谢穆轩面不改色，“那孙家三女儿我在两年前见过一次，也没有很深刻的印象，我倒要看看这样的女人有什么样的魅力把霍学谦那死小子迷得不行。”
　　此刻，孙嘉碧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在看见孙采薇一蹦一跳地朝自己跑过来时才松了一口气。
　　“嘉嘉，我好开心！”孙采薇重复道，双颊染着奔跑后的粉红色。
　　“嗯，我也好开心，下一次再来玩吧。”孙嘉碧把孙采薇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我们回去吧。”阳光照在她白净细腻的面上，温润如玉。
　　“孙小姐。”谢穆轩已经走上前来，叫住了准备离去的二人，“这，刚刚落下的。”一张小小的照片捏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在孙嘉碧的眼前摇晃着，没等她开口，孙采薇便呆呆地应道，“啊……照片，我也有。”然后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对着孙嘉碧叫道，“嘉嘉，没了。”
　　“穆轩。”孙晋之也走近，对谢穆轩忽然的唐突表示不解。
　　谢穆轩在孙晋之看见他手中之物前迅速把照片放入了西装裤袋，然后对上孙嘉碧惊讶的目光，“是我的。”
　　“嘉嘉，你先带薇薇回去。”孙晋之只当作谢穆轩这颗风流种子又发病了，没给孙嘉碧说话的机会便叫人送她们回去。
　　“你也太小气了。”谢穆轩一脸不满，“还没说上两句话呢。”
　　“她们两个，一个你不能碰，一个你碰不得。”孙晋之平日不苟言笑，最为严谨正经，严肃起来时谢穆轩也要避着让着，于是他只得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可我就是有些好奇，谢穆轩暗暗想道。孙嘉碧的身材样貌自然比不上他那些阿拉伯女郎，不过也不是不能入眼的类型，只要好好培养一番，调教一下，应该能成就不小的惊喜。古人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那么去勾搭一个有夫之妇，应该不失为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孙嘉碧并不认得谢穆轩，但想着能和大哥走近的人应没有坏心眼，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太过于无聊想通过恶作剧来取乐的人，只是他手里的照片，还是得叫大哥去拿回来。
　　“嘉嘉，嘉嘉，我的照片。”孙采薇泪眼汪汪，神情好委屈，“你还没唱歌。”
　　“不哭，我和你拍更多的更好看的照片，然后唱你最爱听的。”孙嘉碧安慰着，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谢穆轩那一双有着不明意图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