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格拉内罗番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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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相信费尔南多对我的心思一无所觉。那么敏锐的人，面对我这么明显的暗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装傻。我想，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无法确认我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所在吧。毕竟，我很确定他和我一样珍惜我们之间的友情。
我并不需要做太多，只要静静等待就好。等到费尔南多他明白我并不是一时迷惑，就是他下决定的时候。
费尔南多并没有让我等很久。
三冠王后朱旭昏迷了，兵荒马乱暂时过去，在局势稍微平静了一些后，他来到了我家。
他笑得一脸幸福的对我说他找到想要结婚的女孩了，只是对方还没有接受他。那一刻我只觉得脑海里有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炸乱了我所有的理智和反应能力，让我连费尔南多后来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不断“嗯嗯”，一直到把他送出家门。
我…就这么失败了？
我不敢置信也不愿相信，可是之前费尔南多脸上刺眼的微笑，在眼前提醒着我他真的找到了他的“真爱小姐”。按照费尔南多的性格这么多年的坚持，我再没有机会了。
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了这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我应该为终于出现的结果微笑，还是应该为被心上人这么明显的拒绝而哭泣。
我只能在他走后瘫在沙发里，无法起身。
我曾想陪在他身边，哪怕是面对整个世界的指责和排斥也无所谓；我曾想和他一起，走过世间繁华和冷清；我曾想与他同行，无论场上还是场下。
可是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我想”而已。
这一刻再清楚不过的现实告诉我，我所期待的幸福和我所勾勒的美好未来，都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幻想。
我从没有真正询问过他得到他的答案，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觉得他会；从来都只是我一个人想着他不会拒绝我我很有希望，从没有想过他的意愿。
是我自己在下意识的回避想象那真正现实却也无比残酷的结果。
然而这一切终究还是摊开，清清楚楚的呈现在我眼前，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转会期我再度离开了皇马。
我两年前的希望在两年后终于还是破灭，我依旧爱着皇马期待着未来再为它效力，可是有些心情却再也不会和现在一样了。
甜蜜的，痛苦的，快乐的，悲戚的，愉悦的，纠结的一切；都已经被事实酿成了一杯涩口的酒，由我亲口饮下。于是它们便真的深埋，不再出现。
我知道后来费尔南多不再是二十五号，他穿起了十一号；我知道他在换球衣的时候说“我并不是十一号的主人，我只是不希望这个号码蒙尘或是被别人选走”；我知道他在某场比赛里被迫打了后腰却意外的出彩，表现出让世人侧目的天赋……
可是那些消息，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在我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了。
我仍旧关注着有关费尔南多的一切，却再也没有和费尔南多联系过。
整个人似乎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支撑着我表现得如同过往一样，努力训练在新的球队里争取出场机会，和新的队友们打好关系，训练之余疯狂的搜集着有关费尔南多的一切信息甚至做出了把他的照片放在枕头下这种事。另一半却冷冰冰的，不想融入人群只想冷眼旁观，不愿主动联系费尔南多，甚至拒绝费尔南多的主动示好——挂断费尔南多的电话，删除费尔南多发来的邮件等等。
反正我在英伦三岛，他在遥远的马德里。我们之间的距离比从前的那次分离更远，借口之类的东西，好找得很。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瞬就是圣诞节。
圣诞节里，上帝送给我们一份大礼——朱旭醒来了。
在马德里医院见到气色不错据说很快就可以恢复的朱旭时，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最初我那些有关朱旭和费尔南多关系的奇怪猜想。现在想起当时的那些，只觉得好笑。
我突然就想通了。
在费尔南多的拒绝之后，我就一直处于一种说不清的颓废中，为我那不曾说明就已经被拒绝的小小要求。可实际上，那并不是什么小小的要求。
我想要的太多太沉重，费尔南多给不起；我想要的确实不过分，我的感情确实真挚，可是我的爱情是我的事，凭什么费尔南多就一定要接受呢？我明明知道他一直把我当最好的朋友，有过分要求的人明明是我；而我却在遭受拒绝后毫不犹豫的离开任凭费尔南多怎样做都不回应。
我觉得尴尬觉得受伤觉得没脸见他，却从没有想过费尔南多远离我的可能。此刻再想这之前我所做的一切，我才发现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我不过是，仗着费尔南多对这份友情重视所以有恃无恐罢了。
可我并不想这样的。
最初我只想距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后来我希望他接受我，尽管因为害怕被他发现而后被排斥而选择暗示，但我也是做好了被疏远的准备的。
结果他没有疏远我，反而是我在远离他。
明明，还愿意对我笑还看重我的费尔南多，是我能想到的被拒绝后的最好的结局啊。
从前，是我太贪心。
冬歇期后不久，我开始主动联系费尔南多。只是这一次，风水轮流转。
费尔南多并没有我那么过分。我打电话他接，我去找他他见，我发邮件他回，可是他也没有主动和我交流。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维持，他只是回应我。有些东西，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尽管他不曾主动，可他对我依旧亲热从不敷衍。可我发现，他对我的那份特殊不见了。我就像是其他被费尔南多划进他的圈子的人，不会被他客客气气疏离有礼的对待，可是和其他身处同样的位置的人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
我清楚这是必须的。既然他知道我的心意，就肯定能发现我从不掩藏那些心思而是一点点露给他看的原因；他收起那些对待我的特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我还是觉得失落。我不会再奢望多的，但我多么希望那小小的不同能继续存在啊。
可惜的是，我不但没有实现我的希望，反而失去了更多。
没过多久，费尔南多就和赛季初的我一样，完全不理我了。
我惶恐了一周，就在我决定他要是再不回应我我就马上直飞马德里去找他的时候，费尔南多主动联系我了。他对我说，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等待了。
那时我还是信心十足，觉得费尔南多可能是和当时的我一样，等想通了他就会主动找我，我不用太过担心。于是我心安理得的不再主动联系费尔南多，按照他所说的，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转而更加注意比赛和训练。
赛季结束的时候，我接到了费尔南多的电话。屏幕上费尔南多微微笑着，什么也没说。可我却觉得，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了足够久。
我以为我得到了一切，我们会回到从前，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是我失去他的前奏。
割腕。
赛季结束后不久，费尔南多就在他的浴室里割腕自杀了。
我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他面上带着微笑，是他平日里露出得不多却每一次都让人沉迷的那种温和笑容。
他的金发依旧给我阳光的感觉，可是他的手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温暖。
周围的温度似乎都消失了。我好像来到了冰窟里，好冷。
费尔南多的遗书里写明了他自杀的原因。
他说他赛季初就找到了他的亲生父母，可是他的父母不愿意认他，反倒认为他的存在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他说他的爱人，一个月前车祸去世；他说…他对不起他的朋友对不起喜欢他的球迷，希望他们不要怪他。
费尔南多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们，赛季刚结束的时候费尔南多曾在经纪人和一位朋友的带领下找过他。而他得出的结果是，抑郁症。
可是后来费尔南多表现得很正常，一个星期以后费尔南多再去找他的时候，抑郁症的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谁知道…
我痛恨现在才知道这一切的我。
费尔南多曾多次和我讲他想象中他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在他的养父母过世后，这种猜测越来越少，可是他的在意绝对没有减少。他有多么在意他的亲生父母，没有人比从小和他在一起的我更清楚了。
至于爱情，费尔南多的队友们都知道他在这方面有多执着，他对那位终于遇见的女子有多重视。
被亲生父母否定又痛失所爱，费尔南多他究竟是有多疼？要怎样的痛苦，才能让他这么坚韧的人，走到这一步？
偏偏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一次给他支持。
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我在他身边，我也能发现他的不对劲——虽然他在心理学上的造诣能够让他瞒过医生，但那绝对瞒不过在这个赛季前从未将视线从他身上转移的我。
可是赛季初我远离他，赛季结束时我想当然的不主动联系他。
我以为我能等到一切变好，可我等到的是他的死讯。
什么对不起朋友，分明是我对不起你。
这么想的人不止我一个。我看见朱旭他们都在为自己忽视了费尔南多这段时间的变化而愧疚，想要指责却找不到立场。
我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
我才是造成他死亡的罪魁祸首。
可我没有想到，费尔南多从未怪过我。
我一回到自己在马德里的住宅就觉得不对劲——这里太干净了，完全不像是一所主人已经很久不在的房子。
然后我在书房里发现了费尔南多留给我的信。
信里他说他始终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他说他从未怪过我，他的死与我无关。他说了很多很多，然后最后，他说请我相信他的离开不是终结而是开始，他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幸福的活下去，他希望我能幸福。
过了两年，我回到了皇马。
再度站在伯纳乌的草皮上，我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我对这家俱乐部的爱无可置疑，我也乐意为它奉献我的全部，可是对于现在经历过两次分别的我，有些东西也确实不像最初时那么重要了。
大部分的队友还是我熟悉的队友，想要再度融入并不是什么难事。
伯纳乌的草坪还是和从前一样充满生机，球队和我离开时一样团结向上，所有人的相处也一直都是那么融洽。
可有些事，终究是不一样了。
此时的朱旭，虽然仍旧和大家关系良好可他已经是伯纳乌的国王。接任队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在伯纳乌，如果真的有人可以称得上无可取代，那个人就是朱旭。
是啊，独一无二的伯纳乌，最特别的皇马，除了像朱旭这样公认的非人类，有谁是无可替代的呢？就算是曾经备受期望的费尔南多，就算是从前先是公认的最佳后卫而后又被称为“天生后腰”的费尔南多，也不行。
不过两年而已。
两年，球迷们就已经遗忘了费尔南多这个名字，他们口中呼喊着朱旭卡西利亚斯克里斯蒂亚诺卡卡拉莫斯本泽马□□马塞洛伊瓜因，却再也没有人记得费尔南多的精彩。
队友们还记得他，可是他们也有他们的生活。我不可能要求他们能像我一样记得费尔南多，他们能在费尔南多的生日和忌日想起他，能像朱旭一样偶尔去看看他，就已经足够了——他们不像我，和费尔南多曾那么亲密无间过。
我奔跑在伯纳乌的球场上，呼吸着没有费尔南多的空气，偶尔会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却从没想过离开——不仅仅是因为我自己的情感，更是因为费尔南多。费尔南多和我一样，热爱着这里。他都已经不在了，我又怎么能离开？
我尽我的努力踢好每一场比赛，努力训练，保持水平尽量提高。我想要在皇马退役，尽管我知道这很难很难。
我还记得还在卡斯蒂亚的时候我和费尔南多约好，以后我们要一起进一线队，要一起踢球，要一起在伯纳乌退役。我知道费尔南多最大的愿望就是在皇马踢球，在这里退役——他最爱的，就是皇马。他无法做到的事，我要带着他的份一起完成，尽管这个约定，他已经注定违约。
三年后，我结婚了。
我的妻子是一名作家。我和她通过网络相识。
她的某些观点，和费尔南多挺相似的。比如看世界的角度和常人不同等。和她交谈是让人很愉快的事情——实际上，和她在一起我总是能找到很多乐趣。
我觉得很有趣的是她和费尔南多一样，都是防备心很重的人。从费尔南多后，在她之前，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了呢。
我求婚的时候她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拒绝。
婚礼之前她和我开诚布公谈了谈，主动提出以后无论哪一方找到了想要想要在一起的人，都可以随时离开的条件。要是没有的话，就这么凑合着过。
我并不意外她说出的这些话。她并不爱我，我们仅仅只是相处不错适合当朋友而已，根本没有擦出火花。她和我结婚，也不过是觉得年纪到了该安定下来，而我正好是个不错的对象而已。
婚后我们的相处很愉快，没过多久，我就快要当父亲了。
虽然身为一名足球运动员这个年纪有孩子其实已经不算早了，不过鉴于我毫无经验，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出了很大的洋相。
我为我的大儿子取名“费尔南多”，妻子并没有反对。她对我说，她从前就决定了要是以后自己有儿子就叫做“费尔南多”。我想她是知道些什么，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我也没打算隐瞒什么。
唔，我觉得朱旭他们会很理解我的做法，鉴于朱旭他已经和克里斯蒂亚诺结婚了。
我在皇马退役，然后和妻子走完了一辈子。
费尔南多，我这一生堪称圆满，便如你所愿。
可那是因为我知道，自你死后，世间哪一条路，我都无法与你同行。
亲爱的费尔南多，我因为你的话，努力好好活着，做你想要做但已经无法做到的事，守着我们曾经说过的“要一起在伯纳乌退役”的诺言。
我的生命里，有你的日子还不到二十年。
在我的整个人生里，这段日子不算长——我和妻子相守的时间就是这的两倍还多。可是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已经足够你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你独有印记。独特到纵使在多年之后，看到某些特定的画面，我都会在第一时间想起你。
很奇怪的是那些有关你的记忆不曾随着岁月模糊，也不曾随着时光流逝越发深刻。它只是一直都在那里，在一个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它就像空气一样寻常到让人忽视却又无法缺少，像马德里的阳光一样，围绕着我不曾离开。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边不曾离开一样。
不，我相信你确实从未离开，一直在我身边。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亲人。没有人能取代你，没有人能越过你。
费尔南多，我曾经以为没有你，我无法幸福；可原来我还是太高看自己，低估了时间。
你一直都看得比我清楚，想得比我长远；就算你已经不在，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我早就不爱你了。
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费尔南多，你一定在为我开心吧。
我似乎可以看见你碧蓝眼睛里的笑意，可以看见你金色的发丝上跳跃的阳光。想到你会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我终于可以，轻轻松的离开这个世界，和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格拉内罗番外（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