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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我和沈眷打了一个赌。

      他说他真的爱我一辈子。

      赌期是五年,若是我也变了心,便老死不相往来,若是五年过后,我们各自还是孑然一身,便回到原来的日子。

      那个时候,我还是沈眷的妻子。

      我只是个青衣女侠客,游走江湖数十年,做过赏金杀手,干过劫富济贫,各门派纷争我也凑过热闹,我实在算不上特别的侠客,我没有狠毒的手法,也没有太多偏执,更不是独来独往的英雄。

      我只是不想像那些闺阁小姐一样,被世界抛弃,遗忘。我不停的扎在人群中奔波。这样,我才觉得时间没有停下。

      直到我遇到沈眷,他是武林才子,我听过。

      他的武功一度登峰造极,以凌厉快速著称,我对他其他事情没有兴趣,若是改日有幸遇见,只一定要切磋武艺,请教一番。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居然是这么认识的。

      六月芦苇荡,是唯一一个好隐蔽又凉快的地方,我在重重芦苇荡里系完最后一件衣服时,就看见立在一个小舟上的沈眷。

      芦苇似雪,君颜若雪,芦苇似羽,蓝衫亦羽,芦苇舞风,风扬君发,芦苇之大,争渡迷踪,万顷却只遇君,芦苇之微,只如君容颜,尽入我眼,再无其他繁芜。

      如此美好的男子也有如此不堪的时候?我一剑递出,却迟迟没有下手。

      他像一个绝世的鸿鹄,没有躲避,没有解释,只是慢慢的微笑,把一个白璎珞的玉佩极认真的挂在我的剑尖上,悠悠地乘舟而去。

      玉佩上的凸起漫湿我的心,上面写着“永眷”。

      江湖上的凌厉高手,竟是如此缓慢的游进我的脑海,那时,我便知道,他是沈眷。

      一切似乎都很顺理成章,我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与他相识,相乐,相誓,度过一段我以前从来不知道的快乐日子。

      他说:“我沈眷一辈子只爱阿岚一人。”

      于是,我终于知道,原来我的世界就是他。

      我扔了剑,换了青衣,改名岚烟,成了沈眷的正门妻子。

      花前月下,一爱就是两年。

      直到,他牵起了雪措的手。

      那晚,雨淋淋沥沥,打在青石板上,串成珍珠滑落草地间,天空是闷沉沉的厚重紫色。我强迫自己镇定,心平气和的坐在大堂里,跟着雨的节拍一寸寸抽离自己的心跳,沈眷背对着我,同样僵硬的姿态。

      “她叫雪措?”我觉得那时的我傻极了,用威严冰冷的语气问了个这么软弱的问题。

      “嗯”他闷声。

      我冷笑:“想让她做大做小?”我以为我毫无退路的逼让会让他有所解释。

      但我忘了,他一直不喜欢解释,他只是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我是真的喜欢她。”

      多简单的一句话,把以前一切的过往摔成碎片,原来努力这么久的我,还是被世界抛弃了。

      “可你说爱我一辈子的!”我歇斯底里起来,完全不顾当时的我有多么狼狈。

      “是我说的。”他没有低头,也没有道歉:“现在也一样,爱你一辈子。”

      我觉得这个男人疯了,自己变心还可以继续撒谎。

      我连扇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赶快离开。 “岚烟。”他叫住我,“那你呢,你会爱我一辈子么?”

      我觉得可笑,我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他在我心中的样子,变得多疑?小气?霸道?他真的变成这样了吗?我不想计较这些,但我不会这么快就甘心。我伸出五指:“五年。”

      酸劲到了鼻尖,就是不忍让泪落下。

      “五年后,如果我爱上了别人,我就原谅你,你以后干什么和我没关系。”

      “如果你也做得到。”沈眷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那就回来。”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我没有那么蠢又哭又闹的,也没有小气得非要去瞧那个叫雪措的女子,我却做了一个最幼稚的事,和他打赌,这不意味着还要继续和他纠缠五年吗?倒像是我缠着他了。

      我拾起剑,继续我的漂泊。

      风尘如烟,一晃便是四年,属于我的青春,真真切切的回不来了。

      我再也没有见到沈眷,当时的一念之执,非要告诉他男人天生就是情种,而女人却是只愿一人心的我。被风雨洗刷后,再也没有太大的偏执,男男女女都一样,我和他代表不了什么,一样的是,遇到爱情,谁都挡不住。

      六月十四,是七年前,我和沈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七年后,我独自一人回到芦苇荡,往事独酹。

      芦苇荡的确很大,像一个空落落的心,我从上午看到下午,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和我那天离开时一样。

      越是不甘心,越是难忘记。

      我默默撑开伞打算离开,一个狡黠的身影蹿到我伞下。

      “姑娘,借我避个雨好么?”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下意识躲开几寸。

      是个青年模样的男子,衣服穿的短小且随意,密匝的雨珠缝在他略显凌乱的发间。他伸手拍拍衣服,抬起脸来,大大的眼睛下滑过明亮又轻快的流光,“多谢姑娘。”见我没吭声,他当我默认,困扰的看看四周,嘟嚷:“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

      雨点砸得有点猛烈,芦苇荡上已经模糊一片。

      “你要去哪?”我问。

      “啊?”青年看我,随即笑了,那是种很温暖的笑:“有劳姑娘,随便找个歇脚的亭子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

      这种雨虽说说来就来,但要停也说不准,我撑伞就走:“反正我没事,你要到哪里去?”

      青年马上跟上:“那谢谢啦,我到‘金龙客栈’。”
      ……

      雨天行人少,何况在近郊,一路上的冷清气氛却全给身边这个人冲掉了。

      “姑娘你真好,不知芳名?”

      “我叫岚烟。”

      “真好听,我叫三玦。”

      “不好听。”

      “……哈哈,姑娘今天是在等人吗?”

      “在钓鱼。”

      “芦苇荡里怎么钓鱼?叉鱼吧。”

      “嗯。”

      “可你没有鱼叉,怎么弄?”

      “鱼早就吃了。”

      “……哈哈,姑娘你真有趣。”

      有趣的是你……我一路上保持消极对话,可三玦就像个话痨,怎么也停不下,年轻人就是这样吧,永远这么富有活力,还有大把时间来让自己快乐。

      我也在金龙客栈住下了,我一直居无定所,走到哪算哪。

      三玦好奇:“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说:“回不去了。”

      “想回去都可以回去的,因为家里的人永远会欢迎自己回去的。”三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

      我回头看他,他的双眼还很纯粹,也许吧,他的家人会欢迎他,而我……怎么会呢?

      他笑了,眉眼像月牙:“因为我家没有人,所以我永远欢迎我自己。”

      我的心像被谁碰了一下,我问;“你这次出来时来干什么的?”三玦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找人啊。”

      我缓缓回头说了一句:“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

      那天晚上,我偷偷回了趟沈府。

      廊檐上的灯笼很昏暗,当年我们的卧房在黑暗中是多么晦暗、闭塞,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冲动要回来,是三玦那番话为我的勇气找了一个借口,还是我依然想证明当初那个幼稚的执念?可我到底想要什么结果?如果沈眷违背自己的誓言,我就赢了。可是这样,那个我唯一爱的人不就再也回不来了吗?我真是玩了个太笨的游戏,怎么都会是我失败。

      “沈哥哥。”巧笑声传来。

      我急忙躲起来。

      一个雪肤蜜颊的少女一蹦一跳的跑到花园,手里拎着鸟笼,我的心像预兆什么似的狂跳起来。

      “雪措,你怎么来了?”没错,是那个声音,他的声音没变,一样这么温柔儒雅。

      “我抓到两只黄鹂鸟,送给你。”

      “真厉害。”他轻笑。

      “嘿嘿,它们会唱歌,每天唱给你听,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

      ……

      剩下的话我不想听下去,他的的确确变了心,而且没有我还过得很好,我要回来,不是打扰他们么……我可不要这么可怜。

      这是个废弃的比武台。红边白皮的比武台,除了这个空旷的擂台,其他的一切东西都狼藉不堪,当年所有人都会来这参加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前几年它搬迁了,剩下的旧看台,抢的抢,扔的扔,只有这个擂台,它汇集了太多高手对决之战,没人愿动,当年那些热血的拼搏场面还历历在目。

      我一大早就到这里来了,落叶斜插进空中,尽显肃穆。

      我没有上过这里打擂,却来过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种,万民呐喊,气荡山河的感觉。

      青锋剑出销,我斩杀着身旁寒冷的气流,试图去走那种怅然若失的绝望。

      碎叶纷纷落下,形成可怜的屑木。

      我的世界本该如此,还是我选错了方向?如果我一开始就松手,就不会伤得这么重是不是?

      剑尖指地,我默默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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