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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聚贤诗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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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沈绉微微一笑,还礼道:“绉应考文章确实文采不佳,皇太子殿下将绉列入一甲让人惭愧不已。绉不擅诗词,今日来参加诗会纯是为了一睹各位贤士的过人风采,与人斗诗只会自揭其短,在下甘愿认输。”
一般来说,文人都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有才华,沈绉如此示弱,在场的读书人对此很不解,有人将之理解为过分谦虚,也有人理解为轻视。
李申将其理解为后者,再次拱手:“大人莫不是瞧不起在下?”
沈绉笑道:“陇西才子李申,十岁作《折枝词》,号为神童,沈某怎敢看不起李公子呢?”
李申似是找回了尊严,口中谦虚了一回,却仍不罢休,道:“听闻探花郎精于对句,十五岁时曾与岳父江阳太守对出惊世翁婿佳对,小生今日想讨教一番,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沈绉一听,明白自己得中探花之后,祖宗十八代都被人翻出来摸了个透,对方今日明显是有备而来,定然不会善了,再低调下去只怕会让不知进退之人蹬鼻子上脸。想到这里,并不答话,伸手从腰间扇袋中掏出一把折扇,“啪”地打开,气定神闲地摇了起来。此时的大魏朝尚未出现折扇,众书生见沈绉挥着一把形制奇特的纸扇,均是好奇,纷纷驻足细观。只见扇面上用狂草写着“真名士自风流”六个字,顿时觉得英俊儒雅的探花郎,配上这样一把扇子,更加风流潇洒、风度翩翩,之前还觉得自己仪容尚佳的人,一时都有些自惭形秽。
沈绉见已经达到目的,把扇子收起来:“说赐教不敢当。刚刚在下想过了,沈某出身商贾之家,比不得李公子诗书传家的家学功底。既然如此,沈某就用自己最擅长的术数来对句,李公子可有异议?”
李申自信满满:“就用术数,请!”
沈绉嘴角一勾:“献丑了,沈某的上联是‘二三四五’,请李公子指教。”
李申一愣,原以为沈绉会出些“一见钟情”、“三生有幸”之类文字中夹着数字的对子,没想到却是直接的数字,一时有些底气不足,试探道:“六七*八*九?”
沈绉一拍扇子,赞叹道:“李公子高才!沈绉佩服。这个对子还有个横批:南北。合起来是缺一(衣)、少十(食)、没有东西,真没想到,李公子在这里斗诗斗词斗对句,心中竟还挂念着苍生的疾苦。说实话,沈某刚刚确实是小瞧了李公子,觉得李公子只会写些无病呻*吟的诗文来伤春悲月发牢骚,于国于民全无益处,但李公子的对句表明了,李公子实在是心怀社稷的国之大贤,是沈绉误会了,恕罪,恕罪。”
沈绉反话正说,明褒实贬,说得李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围观的书生们之前还喧闹不已,听到沈绉的话瞬间安静下来,这才明白新科探花不肯在诗会上作诗的原因,原来是嫌诗会虚浮不实,不能有益于国家社稷,不由自主地对号入座,都有些心虚。
越王注意到了席上的变化,问近侍怎么回事。近侍赶紧告知原委,越王听后面色有些不好,这不是明摆着说他附庸风雅,只知道寻欢作乐,而不关心民生疾苦吗?原想把沈绉从太子阵营中拉过来,没想到却被赏了一耳光,心中非常气恼。
唐明义见越王脸色难看,忙离开席位,来到沈绉跟前:“继昌贤弟此言差矣,文人伤春悲秋并非不关心民生疾苦,乃是怀璧者不能被举荐,报国无门才有此一叹。贤弟少年得意,列为探花,自是不能理解怀才不遇者的苦衷。今日诗会名曰‘聚贤’,实为举贤。”
沈绉也注意到越王的脸色,自觉失言,拱手道:“是愚弟浅薄了,子进兄教训得是。”
这时一个书生灵感突至,抓起笔迅速写了两行字,把纸提起来对众人道:“小生刚得的对句,诸位以为如何?”
众书生一看,只见纸上写着“同为探花,老探花力压新探花。都是才子,沈财子不敌李才子”,点睛之笔在于“沈财子”的“财”字,不由拍案叫绝。
沈绉从众人的笑声中,强烈感受到读书人对商贾的蔑视,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对还在洋洋自得的哗众取宠者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沈某有对联回赠。上联是一二三四,下联是五六七九。”
有人不解道:“探花郎前一个对子缺一少十,寓意深刻,这个对子缺八少十,又是什么意思?”
沈绉神色淡定道:“没什么意思,恰好忘了而已。”
忘了?怎么可能?有人忽然咀嚼出味来,高声叫道:“我知道了,横批是忘(王)八!”
众人尽皆讶然,那个被赠予对联的书生脸立刻就绿了,颤抖着地指着沈绉:“你竟敢辱没斯文,真真岂有此理也!”
沈绉冷笑不已:“辱没斯文?哼,沈某脑袋小,别给我扣那么大的屎盆子。难怪老百姓都说,‘堪笑秀才酸气多,速回书房读子曰,之乎者也都学会,才好摇头晃脑壳’,此话果然不假。”
“你!”被辱书生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沈绉起身行到越王席前,低身长揖:“王爷,抱歉搅了您的雅兴,请恕沈绉年少轻狂,特此奉上折扇一把赔罪,请笑纳。”说罢双手奉上扇子。
一旁的近侍把折扇呈给越王。越王接过,打开一看,只见折扇一面用狂草写着“真名士自风流”六个字,另一面画着一幅美人图,图中人身姿婀娜,正斜倚在栏干上望月,配上亭台假山,碧草流水,意境唯美,旁边还有几行小诗,诗曰:“美人背倚玉阑干,惆怅花容一见难。几度唤她她不转,痴心欲掉画图看。” 不由笑逐颜开,瞬间心情大好,挥手让人备赏。
沈绉忙谢道:“学生谢王爷赏赐,但学生不要金银之物。”
越王敛了笑,意味不明道:“那你想要什么?”
沈绉回道:“学生在西街开了间风雅斋,专卖折扇。俗话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此扇便是以竹为骨,名士字画做表,可谓文人之风骨,风雅之人岂可无此风雅之物?一扇在手,满室风流。学生希望大魏的书生人人都是风雅之士,而不是被人讥为只知死读书的呆子。所以,如果越王爷今后要赏赐文人贤士,请不要忘了沈氏风雅斋的折扇。”说了半天,原来是要越王照顾沈家扇子铺的生意。
越王开怀大笑:“呵呵,一定。”
沈绉又是一揖:“多谢王爷。学生今日搅了诗会,心中不安,请允许学生离席回家自省。学生不在,诸位贤士也能自在些。”
越王点头:“准退,去吧。”
沈绉向唐明义打了招呼才离开。
越王看着沈绉离去的背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个探花机智聪敏,口若悬河,又有经济头脑,还有沈家的巨大财力,如果今后免不了要起事,有沈家的财力相撑会容易很多。更加坚定了要把沈绉拉过来的决心。
沈绉离了诗会并未回家,而是带着小厮沿河闲逛起来,想到成功地忽悠了越王免费替沈家代言折扇,心情大好。
折扇工艺简单,成本低廉,利润极大,要仿制也很容易,沈绉决定开市时先把价格定得高一些,狠赚一把,再在风雅斋对面开一家价格适中的店,走中低端路线,而风雅斋就继续走高端路线。边走边盘算,忽见前方围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沈绉不喜欢看热闹,正打算避开,人群突然散开,几个浑身湿透的黑衣大汉暴怒着大叫:“是谁把我家公子推下河的?快说,不说我要了你的命!”声音恐怖,举动疯狂。
被大汉抓住的围观者惊恐万分,连连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另一个被抓者磕磕巴巴道:“只看到你家公子调戏姑娘,没看到是谁推的。”
人群很快散开,远远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大汉们。
沈绉躲开大汉,刚要走开,忽然听到女子悲切的啼哭声,回头一看,一个女孩子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年轻男子在哭,女孩约有十几岁,容貌美丽。沈绉顿时停住脚,不是因为女孩的美丽,而是溺水男子穿着的棉布袍很熟悉,想了想,记起是之前在街上遇到的脏小孩。
很快,又有两个黑衣大汉骑马赶来,各自从马背上扯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两位老者探了探年轻男子的鼻息,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把了把脉,最后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骑马而来的大汉一把拔出佩刀,怒吼道:“为什么要摇头?你们不是号称赛扁鹊、赛华佗的吗?要是救不活我家公子,我要你们的命!”
“壮士,小老儿虽然号称赛扁鹊,却只能医治活人,你家公子业已仙去,小老儿实在无能为力。”一老者道。
“老朽也爱莫能助,要救活你家公子,除非是大罗神仙现世,否则就是杀了老朽也于事无补。”另一老者道。
听到老者的话,女孩哭得更伤心了。沈绉不忍,上前安慰道:“姑娘莫哭,你哭得这样凄惨,他就是去了也不会安宁,如果因此无法投胎就不好了。”
一个大汉恶狠狠地拦在跟前,喝道:“要你多嘴!去去去!”
沈绉面色不改,道:“你家主人还没发话呢,要你多嘴!”说着撸起袖子,对还在啼哭的女孩子道:“我来试试,不一定救得活,一切全凭天意。不管能不能救活,你都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女孩点点头。沈绉伸手到脏小孩鼻下探了探,鼻息全无;翻开眼皮,瞳孔有点大,却没散;伏耳到胸口,心跳还有,迟缓,且正在减弱。当即将脏小孩翻过去,用膝盖顶住其腹部,叫一位大汉抓住双脚抬高,然后猛拍背部。周围有人提醒,说腹内的水已经控过了,沈绉不理,狠狠拍了几下,又控出几口水才罢。接着把脏小孩放平,捏住其鼻子,口对口进行人工呼吸,吹了几口气,然后双手交叠,用力按压其心脏,按了几下,再次进行人工呼吸,随后再继续用力按压心脏,如此往复。
围观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又聚集起来,兴致勃勃地看着沈绉忙碌,觉得很稀奇。女孩不再哭泣,看得目瞪口呆,却又神色复杂。黑衣大汉们表情各异,有惊诧,有不解,有愤怒,见旁边的女孩没什么表示,只好极力忍着,把手指攥得咔咔作响。
过了约一炷香时间,脏小孩咳了两声,悠悠醒转。围观人群“哗”地开锅了,赛扁鹊和赛华佗都没救活的人,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救了,一时间议论纷纷。众黑衣大汉激动不已,齐齐对着年轻男子跪下,呼道:“公子,您可活过来了,属下担心死了。”
脏小孩又咳了几声,看到沈绉,气息不稳道:“傻高个儿,咳咳,你怎么在这儿?”
沈绉微微一笑,道:“听说你小子调戏姑娘,被人推下了河,我是特地来为你收尸的。”
脏小孩有些虚弱,道:“别听人瞎说。你还没请我吃五福居的糕点呢。”
沈绉呵呵笑起来:“真是的,刚从鬼门关回来就惦记着吃。不过今天不行,你现在得回家静养,我也要回去了。”边说边把袖子放下来,转身要走。
突然,之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美丽女孩瞬间变脸,吩咐众大汉道:“把他给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