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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飞来横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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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黑衣大汉一拥而上,把沈绉捆了个结结实实。
沈绉手腕被勒得生疼,瞪着之前还哭得楚楚可怜的女孩,强压火气道:“岂有此理,我把你的情郎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女孩冷冷道:“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有大汉拿出汗巾,沈绉怒道:“你敢!我乃大魏新科探花沈继昌,胆敢凌*辱朝廷候任官员,难道不怕受鞭笞吗?还不快放了我!”
女孩仿若未闻,对愣住的大汉喝道:“堵上!”
沈绉见威慑不起作用,知道遇到了硬茬子,急道:“等一下,我还有一句话要说,说完再堵行不行?”
女孩瞥了沈绉一眼,冷冰冰道:“到时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沈绉见势不妙,冲柱儿大叫:“快去江、唐、梁家报信!”话音刚落嘴中就被大汉塞进汗巾,熏人的汗臭扑鼻而来,沈绉胃液翻腾,忍不住呕了了起来,可嘴巴被堵,胃中之物找不到出口,涌到嗓子眼又滑了回去。
有大汉赶来一辆马车,四马拉车,脏小孩被挪到车上,见沈绉被捆住,挣扎着起身,指着沈绉道:“姑姑,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
发号施令的女孩上车,握住脏小孩的手温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躺下,回去姑姑慢慢跟你说。”脏小孩看了沈绉一眼,乖乖地躺下了。
沈绉见拉车的是四匹马,心中惊疑不定,莫非女孩是宗室女子?怪不得连探花都不放在眼里。只是,究竟为何要绑他?听到脏小孩叫女孩“姑姑”,不禁疑心,难道两人不是情侣?难不成脏小孩也是宗室子弟?忽然看到宗室女子握着脏小孩的手,刹那间如遭雷击,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两人不是情侣,又不避嫌,就是亲兄妹也不会这样亲密,只能有一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沈绉极力否则自己的判断:脏小孩不可能是女子,做心肺复苏术时根本没发现“他”还有胸。
沈绉被扔上马背,叫苦不迭,强忍横着在马背上颠簸的不适感,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跟脏小孩有限的相处记忆,越想心越凉。完了,完了,果然不能多管闲事,一管闲事麻烦就上身了。
沈绉被黑衣大汉带到宗正院,看到宗正院匾额的瞬间,一颗心瞬间跌入深渊。
沈绉被关进一间屋子,揉着手腕上被麻绳勒出的血痕,心焦不已,感觉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肉。苦思脱身之计的时候,赵敞来了,刚要惊讶赵敞消息灵通,却见赵敞一脸沉痛:“继昌兄,你闯下弥天大祸了,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沈绉心里一沉,强自镇定道:“是只杀我一人,还是族诛?”
赵敞问:“杀一人如何?族诛又如何?”
沈绉嘴角一撇,讽刺道:“杀我一人无所谓,族诛的话我的罪过就大了。沈家的血泪、人命,还有银子,应该足够喂饱赵家了吧。”沈家的巨大产业,谁不想吃?不说永寿帝正为国库空虚发愁,还有斗得难分难解的争储双方,就是吴郡本家都曾动过心思。他现在被投入宗正院,这是独立于刑部和大理寺的另一个狱讼机构,专门管理和审讯宗室人员的地方,正好给了他们一个下手的机会。
赵敞闻言,皱眉道:“继昌兄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你的,你这样说倒叫我觉得无趣了。”
“此话怎讲?”沈绉问。
“没什么,就是要给继昌兄道喜了。”赵敞卖关子。
“喜从何来?”沈绉很讨厌别人卖关子,却还是耐住性子问。
“正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继昌兄就要成为小王的妹夫了,难道不该向你道喜吗?”
“请郡王阁下慎言,沈绉业已娶妻,夫妇琴瑟相谐,万无停妻再娶的道理。”沈绉震惊,这才知道脏小孩是太子的女儿,赵敞的妹妹。
沈绉本能地抗拒与宗室有关的一切,这个圈子是最接近至高权力的地方,也是巨大风险的所在,娶太子的女儿意味着成为皇家的高级奴才,既要为太子拼死卖命,还要忍受他那四处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儿。还有江桐,又该怎么安置?她性子那么倔,又死心眼儿,要是被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呢,沈绉不敢想下去。
“我以为继昌兄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俗话说 ‘富易友,贵易妻’嘛,何苦这般死脑筋?”赵敞开导道。
“王爷不必再说了,沈绉愚钝,绝不会抛弃发妻。”沈绉打断赵敞。
“继昌兄真是有情有义,可惜,《魏律》有言,除非公主不育,且年满四十,驸马方可纳妾。我父亲只有这一个女儿,你就不要幻想能纳妻为妾了。”赵敞好心提醒道。
“妻子就是妻子,怎会降为妾室?下官可没有迎娶郡主的打算。”沈绉语气坚定道。
“这可由不得你。你毁了我妹妹的清白,如果不娶她,皇家尊严尽失,继昌兄的下场也会很惨,继昌兄也不希望父母老来失依吧?” 赵敞口气严峻道。
“我的过错为什么要我夫人来承担?没有这个道理。”沈绉皱眉。
“这世上没有不存在的道理,只要你做了,那就有道理。继昌兄还是好好想想吧,对自己有益才是真的道理。”赵敞说完就离开了。
救人反遭不幸,这飞来之祸让沈绉极其郁闷。自从被圈禁,与外界消息不通,赵敞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来探视过,沈绉渐渐由原先的担忧惶恐变为烦躁不安,他并不知道,为了他的事,只短短的几天时间,朝中两派已闹翻了天。
先说越王一党。越王得知沈绉因对安平郡主施救而被关进宗正院,十分恼火,听到内线禀报了沈绉拒婚的态度才消了气,立即派人联系上江氏三兄弟,要与江家合力把沈绉从太子的掌控中“解救”出来。
再说江氏三兄弟,得知最看好的侄女婿出事了却按兵不动。三兄弟受其父江舒影响,行事低调、谦恭和气,深谙为官的中庸之道,尽管他们看好越王,却一直在储位之争中保持中立。他们的行事准则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过早暴露自己的意图,很多时候,决定最终胜局的不是当事双方,而是冷眼旁观的第三方。沈绉虽然重要,还不至于让他们立即表明态度,决定家族的归属。当然,如果沈绉真休了江桐,也会让江氏颜面无存,只是那时,皇帝和太子肯定会给江氏一个交代。有皇帝看着,且让双方蹦跶,江家何苦要为一个庶女跳出来搅和。
接着说太子一党,得知沈绉向越王献扇,很不满,大骂沈绉商人逐利本性,结果还不到半天时间,沈绉就撞到他们手里,跑都跑不掉。当然,这个局面也不容乐观,可谓喜忧参半。如果之前能把沈绉拉过去,就能把在朝中广有影响力的江氏也拉过去,只是现今拉了沈绉就要得罪江氏。太子和幕宾们为此很头疼,更头疼的是沈绉的拒婚态度,而安平郡主又因溺水受了惊吓,一病多日,无法向宗正院申告,只好就这么把沈绉圈禁在宗正院。
最后说唐明义、梁玉书和吴郡沈氏族人,这些人都不是身居要职,官小、人微、言轻,基本上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怀着忧虑之心四处奔走,免不了要被争储双方利用。太子下令,禁止沈绉的任何故旧亲友去探视他,唐明义和梁玉书见不到沈绉,只得在越王的建议下上书永寿帝,称沈绉不是宗室,不该被圈禁在宗正院,建议交给大理寺审理。太子一党辩称事关皇家体统,不宜交给大理寺。越王一党则称沈绉是大魏候任官员,交由宗正院审理不合魏律。两派在朝堂上为此争论了好几天,永寿帝不胜其烦,决定让宗正院监领着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吏部尚书一起审理。
于是,沈绉被圈禁十几天后,终于被提审。
宗正院监是永寿帝的亲弟弟燕王,亲王爵,是主审官。燕王体态较肥,挺着便便的大肚子,开口就用威严的声音喝道:“魏律:凌*辱公主者,大辟。安平郡主虽不是公主,却是太子殿下的长女,身份尊贵,堪比公主。你身为朝廷探花,不思自重,言行无状,胆敢凌*辱郡主,该当何罪?”
沈绉对燕王行完两拜礼,不卑不亢道:“王爷明鉴,沈绉无罪。郡主久居深宫,沈绉从未见过郡主,自然不认识她,如何凌*辱?”
“倒会装傻,上巳节你救起的溺水女子正是安平郡主。” 燕王冷哼道。
“请王爷慎言,沈绉那日所救之人是位男子,并非女子,沿街百姓皆可作证。安平郡主乃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怎么可能私逃出宫,还不顾公序良俗扮作男人调戏画舫烟花女子?不知王爷从哪里听来的,对这样诋毁郡主清誉的流言不仅不严加追查,反而信以为真,还以此拷问绉,请恕沈绉不能认同。”沈绉摆出一副受害者姿态。
“这…”燕王说不出话来。
“这有什么?安平郡主是微服出巡,了解民生。”吏部尚书及时地给燕王解了围。
“既然是郡主微服,沈绉的罪行就是没有认出郡主,可是沈绉之前见到郡主时,郡主并未表明身份,若是绉知道郡主身份,宁愿让其夭亡也绝不肯坏其清白。所谓不知者不为罪,绉既不知,何罪之有?”沈绉振振有词道。
“这…”吏部尚书也哑火了。
“虽然你不知郡主身份情有可原,可你确实坏了郡主的清白,皇家尊荣不容侵犯,势必要按律治你。”刑部尚书接棒道。
“请问大人打算如何定罪量刑?”沈绉问。
“刚刚王爷下有言,郡主地位尊崇,堪比公主,依魏律应对你除以大辟之刑。”刑部尚书道。
“大人此言差矣。堪比公主,实非公主。安平郡主是有封号的郡主,若依公主例处死绉,则郡主有僭越之嫌,而大人您身为刑部尚书,堂堂二品大员,有不通律法、不知礼仪、枉杀同僚之过。绉被冤杀,不过是一时之事,而大人将被钉在耻辱柱上数千年,为后世所诟。”沈绉道。
“你…”刑部尚书血往上涌,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赶紧用手扶住头。
“依你说,该怎么处置你?”轮到大理寺卿上阵。
“这是堂上诸位大人的事,沈绉不敢妄言。不过大人可以参考《魏律》‘欺凌宗室子孙者,酌情严惩’这一条来处理。”沈绉道。
“哼,好一个奸猾之徒,你倒摘得清楚,逃得干净。”大理寺卿斥道。
“大人若要治沈绉大辟之罪,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奏请陛下下旨特封安平郡主为公主,或是直接奏请陛下将绉处斩。可叹绉身为天子朝臣,一直谨记陛下宣谕‘爱民如子’之教诲,路遇溺水之民极力施救,四处弘扬陛下恩德,没想到反遇极刑,身遭横祸而死。不知绉的遭遇能博得几许黎庶同情之泪,能激起几多同侪之愤?”沈绉说完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凄凉。
几个审官面面相觑,燕王道:“咳咳,也不是非要治你大辟之罪,只要你尚了郡主,太子殿下就不会再追究了,我等也不用再坐在这儿了。”
“多谢王爷指教,奈何绉已婚配,配不上安平郡主,也无法抛下发妻。”沈绉算是看出来,只要他答应娶郡主,就能立即获释。目前还没有性命之忧,但从四位审官的架势来看,娶郡主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现在他可以做的就是尽量拖延,尽可能地争取同情和谅解,尽力塑造一个被逼无奈的可怜形象,作为谈判的砝码。
“探花郎刚刚申辩时可是滔滔不绝、来势汹汹,没想到竟囿于儿女之情,如此束手束脚,实在可惜。”大理寺卿道。
几个审官对了对眼神,命人把沈绉带回宗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