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弟弟》阿醪

34、地下室

　　他给小七打电话。
　　小七那边半天才接。
　　小七，心宇现在住在哪里？
　　首体这边。
　　具体位置。
　　你早干嘛了？！小七大吼。
　　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承浩闻到了暴力的味道。
　　她的死活与你还有关系吗？你关心过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现在在哪里？
　　小七那边沉默。只能听到重重的呼吸声。

　　你过来吧，过来呀，只要你不后悔。我就让你看到真相，只要你敢，就放马过来！
　　那边挂了电话。

　　你让他来做什么？
　　心宇大叫。
　　既然你不让我来挽救你，那么，让承浩来挽救你好了。
　　呵呵。他是救世主耶稣吗？如果他是的话，我就不会沾这个东西了。他救不了我的，别做梦了！
　　那个时候，开始吸的时候，他不在，他不在韩国。现在，他在的，现在和两年前，不一样。心宇，你要有信心。你要相信。
　　呵呵，我相信啊，我一直相信啊。小七，这世上我最相信就是你啊。我没有别的朋友，也没有任何亲人，这个你是知道的，除了你，没有人真正的关心我。不管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是什么样子，你都如终如一的接纳我。所以，继续陪我好吗？就这样陪着我，有你一个人就好了。
　　和我在一起？韩国时你就只和我在一起，那时你怎样呢？生不如死一样的作践自己。除了工作，就是吸烟、酗酒、乱交朋友，不吃饭不睡觉的打街机游戏……心宇，要不是我怕你立即就死掉了，我不会让你碰这个东西。我只想让你活下去，陪在我身边，更久一点，更快乐一点，我才答应给你搞这些东西，是我害了你。
　　我很快乐啊，有那个东西我就很开心。不会再依赖其他的什么人，你们都说它有毒，人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总要依赖某种东西，不是吗？只要我们赚很多的钱，我们就可以买到它，只不过是钱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拜托你，就让我这样快活下去，就这样活下去，只要陪着我。不要再管我了。
　　如果我是承浩的话，你还会这么说吗？如果是承浩的话，你这么拜托，他会答应吗？
　　我已经不认识俞承浩这个人。
　　小七往门口走去。
　　我已经告诉承浩，让他来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因为我没有办法了，我要请他来帮忙。
　　心宇抱住他的腿：
　　如果这样，我真的不会原谅你。让他干干净净的奔他的前程吧，不要让他知道。小七。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我开始讨厌你了。
　　你骗我，你还是爱我的。
　　你既然知道我是爱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让我看你自杀样的吸毒。你在折磨我，你知道吗？
　　我知道错了，原谅我。我听你的话，明天去戒毒。
　　她抱紧他的腿：
　　我明天就去戒毒所，好好的活下去，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你要我戒毒，我就去戒毒，你忘记了吗？。
　　我不相信，治疗到一半，药吃到一半，一个影后就让你开始复吸了。我以为影后会让你重拾信心，从头再来的，没想到不但没有改变，还变本加厉，开始肌肉注射了。心宇，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害怕。你知道吗？你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就原谅我一次吧。拜托你，拜托你留在我身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心宇直身跪下去，跪在小七的身前。没有声音，也没有尊严。只有泪水和鼻涕。
　　她抱着小七的腿，任由小七这样拖着她，象狗一样拖着自己，一直到门口，小七去开门。
　　门口站着浑身湿透的承浩。

　　承浩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她，目不转睛。
　　惨白的一张脸，浑身湿透，却兀立不动，并不知道自己在浑身颤抖。

　　心宇看到他这个样子，竟笑出来：
　　小七，你看，他象不象一条狗啊，落水狗一样的。喂！傻瓜一样的看什么？没看过两个小夫妻吵架吗？一个要离家出走，一个请求他留下来。
　　她抬起头，哀求的眼神看着小七：
　　小七，别走，留下来。

　　她还在演戏，然后被承浩一只手拎起来，拎到屋里，反手关上门。
　　他把她扔到沙发上。
　　自己脱了湿透的羽绒服。牙齿在不停的打架，他四下里扫视，找到衣柜，找到卫生间，找到浴巾。
　　擦干净自己，穿上浴衣。
　　走出来。

　　找到一个行李箱，往里塞东西。
　　你在干什么？
　　收拾一下，搬到小公寓去。今晚就走，马上就走。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是希望有个人陪你吗？我陪你，与你在一起。我们住在一起，一起解决所有的事。
　　心宇在沙发上看着他傻笑。
　　在一起？我们？
　　是的。你不相信吗？
　　呵呵，不相信，而且有点想笑，对不起。
　　没关系。我了解的。你为我牺牲，付出的那一切，为我承受的那一切，当时的我并没有明白，也没有关心你，照顾你。反而伤害了你，辜负了你。所以你不相信我。
　　往事象潮水一样扑过来，淹没了两个人。寒冷，冷到一切都被回想起来。
　　可是，我曾经是为了你死过一次的，在你的私人海滩，是你把我救上来的，你还记得的，对吗？心宇，三年前，送你离京的那天晚上，送你家里钥匙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好好照顾你，好好爱你。这份心意一直都没有改变。只是没有机会而已，我也可以象你那样爱一个人而为她牺牲自己，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也可以。
　　心宇眼神迷离。
　　你如果愿意，明天我们就去登记结婚，明天，我们就结婚，好吗？
　　他说到这时，她只是冷笑：
　　小男孩，你是真傻吗？到现在还不清楚状况？我们不是一路的。
　　承浩并不清楚她的意思。
　　俞承浩，你并不认识我，真的我。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这辈子是衔金钥匙出生的，一直金光闪闪的，为人倾慕的，活在富丽堂皇的厅堂里。所以你不了解我们这样的人，因为你压根就没见过我们这样的人，我们是活在地下室里，象老鼠一样的地下室。你是和阳光空气海水在一起，我是与阴沟潮湿蟑螂在一起。我们不是一路的。你并不了解什么叫阴沟潮湿和蟑螂。
　　那又怎样？只要相爱就好了。只要我爱你。
　　爱？呵呵，你爱老鼠还是蟑螂？爱那些肮脏丑陋的身体？忘记了？那天你身体没有反应。忘记了吗？
　　她很平静的说，象说一件平常事，一件别人的平常事一样。
　　她在说的是，那时他面对她鲜美多汁的身体，毫无反应。他绝望的跳到海里。
　　你并不爱我，你只是可怜我而已。
　　心宇倒了一杯威士忌，看着酒色澄澈，一字一顿：
　　我不要你的可怜。我只要钱。我现在需要的是钱，这个时代有钱就可以开心，有钱就可以买到冰，大麻，□□，就可以开心极乐下去。
　　她把酒往嘴里送，被承浩夺下来。
　　要喝吗？要堕落吗？我陪你。你想怎样就怎样，想好好的活下去，我就做耶稣拯救你，你要继续的堕落下去，我就做犹大，陪你一起堕落好了。
　　他拿起酒，一杯干下去。
　　酒烈，胃里却空空，浇下去，如火遇到油，瞬间燃烧。
　　她见他捂住胃口，低哼了一声。
　　不赖啊，再来一杯。他还能傻笑的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干了也不知道多少杯，却没说上几句话。
　　只是面对面的傻笑。
　　一个人问：你为什么醉的？
　　另一个人答：为了可怜你啊。
　　两个人一阵笑。又干了一杯。
　　一个人问：你为什么醉的？
　　另一个人答：知道你可怜我啊。
　　两个人又一阵笑。
　　酒冷，心冷。

　　想让我抱你吗？
　　她隔着被子抱他，象三年前一样。
　　她想说当年的那句台词，她想说：承浩，以后会有哪个女孩子拥有你呢？她一定会好好爱你，她一定要好好爱你。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已被他的唇堵住。
　　他反过身来吻她。吻她也是在可怜她吧。
　　他一直在可怜她。
　　她的额头、眼睛，嘴唇，脖颈，她的整个身体，这些潮湿阴冷的象地下室样的身体。
　　没有温度，死人一样的的身体。
　　他想让它温暖起来，燃烧起来。
　　耶稣的身体被钢钉击穿，一下一下的被击穿，血流下来，身体被嵌在十字架上。他是救世主，他并不痛苦，或者痛苦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他心怀怜悯，决意牺牲，血流下来的那一刻，一定是暖的，热的。在死的那一刻，他想的并不是拯救，他只是爱。用他的全部生命去爱。只有爱，才诞生信。
　　他只是爱，用他的全部血肉去爱，爱身下的这个女人。那是怜悯，是拯救，是牺牲，也是陪伴。所以，那是暖，是光，是信，也是幸福。
　　那是他的第一次。
　　在他把自己献祭给她的那一刻，就好象献祭给天主。那一刻里，他似乎看到了湛蓝的天空，海，还有眨着眼的星星。那一刻，一切肮脏潮湿都被洗刷殆尽，只有美好，温暖，还有他，和她，融为一体。
　　他和她的手十指相扣，他飘浮在她上面，在她的耳边，颤声的问：
　　现在，我是在可怜你吗？现在，我们还不在一个世界里吗？
　　你知道吗？有多少次我拼命的忍住。我只是想与你在一起，只想与你在一起。然后听你说，会是哪个女孩子喜欢我，拥有我呢？我只喜欢你，爱你，只爱你一个人，寥心宇。
　　他只觉得一阵一阵的颤栗，知道自己即将死去，死在她怀里。
　　他从没想过，死是这样的美好，牺牲和奉献是这样美好。爱情是这样美好。

　　嘴里咸咸的，一股子铁锈味，一阵止不住的干咳。
　　他下意识的捂住嘴巴。
　　他并不想醒来，实在是太累了，象走了很远的路，精疲力竭，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想休息，想睡。
　　只是喉咙里一阵发甜。
　　他挣扎着醒来。
　　醒来的时候，手心里一滩血。
　　他起来，去厕所，漱口，洗手。浑身象打了一场硬仗一样，散了架一样。他看镜中的自己，蜡黄，消瘦。但还是笑出来。
　　今晚，他终于成为她的，成为一个男人了。
　　他要与她在一起，然后结婚，幸福的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他想去拥抱她，与她相拥而眠，然后，发现，她并不在房间里。

　　他摸索着，找遍整个屋子。并没见她的踪影。
　　他下了楼，雨早就停了，厨房和客厅在月光下阴暗着，却一览无余，并没有她。
　　只是楼梯口下面有亮光，那是地下室。
　　他一阵心悸，但还是挣扎着走下去。
　　地下室的门虚掩着。
　　他从门缝里望过去，看到幽暗的壁灯下，一只裸着的□□，背对着他，浑身佝偻着，佝偻的象一只潮湿阴冷的白鼠，躲在墙角，抽搐着，吱吱的发出老鼠样的伸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