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mesis》AWoCY

8、第 8 章

　　警笛声不断盘旋在脑后，两边景物飞速地向后倒退，郑秀晶瘫在副驾驶座上盯着仪表盘持续上升的速度咽了口唾沫。她手悄悄抓紧身侧的坐垫，瞄了一眼后视镜，瞅见数辆警车仍在穷追不舍，急忙出声道：“后面快要追上了，这样甩不掉。”

　　“不如先担心前面。”宋茜没有转头，郑秀晶顺着她的视线往前望去，远处设置了路障，两辆警车斜停着挡住车道，红蓝闪烁的警笛在车顶不断叫嚣。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完全是不可能的任务，郑秀晶急得满头大汗，突然间一只手臂挡在她胸前。她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宋茜单手握住方向盘，目光盯着前方，弯过身来另一只手绕过她身子拉住了安全带。

　　“系好安全带，”宋茜将卡扣递给郑秀晶，始终没有转头，“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宋茜弯过来的身躯贴近她的胸膛，金色长发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股温热的气息，郑秀晶身体一僵，机械地听从指令扣上安全带，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再回过神来，宋茜早已直起身子凝视前方，胸前贴近温热的气息被钻入的冷空气代替，郑秀晶看着她的侧颜有些闪神。

　　“坐稳了。”宋茜嘴角一扬，在郑秀晶眼前与当初戴着棒球帽与墨镜微笑着向她走来的自信模样瞬间重合，她看呆得微微张开嘴，却在下一秒被急转向伴随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叫声给甩向一旁。“啊！”郑秀晶刚扶着车门撑正身子又在车厢的晃荡下向一旁倒去，整个人歪在宋茜身上。后者用一只手护住她的头将她扶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急打方向盘，黑色起亚一个甩尾撞开了阻挡的警车。

　　郑秀晶被晃得面如菜色，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安全带，眼前一片模糊，突然车身一震，似乎从高台阶上碾过一般，巨大的晃荡让她感觉五脏六腑都不在原位了。她缓了好一会儿，感到车子逐渐平稳，试探的睁开双眼，发现前路已经恢复平静，如劫后余生一般不住的用双手拍抚胸口。

　　“你把路障和警车硬撞开了？！”郑秀晶难以置信地问道，下一秒钟耳后传来如雷鸣般的轰隆声，她连忙探身看向后视镜，原来是后面高速追赶的几辆警车躲避不及，与被冲得七零八落的路障和警车撞在了一起。

　　宋茜瞥了一眼后视镜，微微一笑，道：“帮我个忙，打开那个翻板。”

　　郑秀晶不明所以地伸手打开她所指仪表盘上的翻盖，里面赫然是一个车载定位系统，她连忙转头看着宋茜。后者没有回头，说：“用力往外拉，把线给拔了。”她点点头，双手握住定位显示仪使劲往外拉，“啪”一声后面的连接线断了，显示仪屏幕一黑。

　　宋茜扫了一眼失去作用的定位仪：“按警方的速度，前面五分钟路程肯定会设置新的路障。不过没关系，五分钟足够了。”说完将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车子开下了公路沿着蜿蜒小道向山中驶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天色渐渐变黑，郑秀晶愣愣地看着车子左扭右拐地在山间绕着。宋茜开口道：“市区交通状况太复杂，进城是死路一条，这儿山多，虽然不高，但天黑搜山更困难。”郑秀晶仔细一想，觉得确有道理，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车子在越来越黑的天色中驶向深山。车内开了顶灯，昏黄的灯光打在宋茜的侧脸上，从郑秀晶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她鼻尖上的细汗和微抿的嘴唇。霎那间她发现自己心里对宋茜的恐惧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潜意识里觉得对方无所不能的异样的崇拜。

　　“就到这儿吧。”宋茜停下车，转头说道。

　　郑秀晶下意识想点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问：“什么叫就到这儿？”

　　“我要走了，”宋茜从袋中摸出手机放在车台上，“这儿还有信号，警齤察能定位手机地址，你可以打电话等着别人来找你，”她伸手打开车门，跨出一只脚，又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郑秀晶一眼，“谢谢你。”

　　“我跟你一起。”郑秀晶抓住宋茜的手腕。

　　宋茜的身子一滞，不着痕迹地脱出被抓住的手：“为什么？”

　　郑秀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说：“我妈妈……”

　　宋茜打断道：“我是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带着你。”

　　“可……”郑秀晶愣在原地，“我假装人质……帮你逃出来……”

　　“所以我就会带着你？”宋茜看着她，“我说过了，谢谢你。”

　　“你……你怎么能这样！”郑秀晶急道。

　　宋茜笑着转过头去：“我怎么不能这样？小朋友，跟一个劫匪谈信用，你不觉得太天真了么？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你什么。”说完她跨下车一把关上车门，抬脚往前走。没走几步，感到手臂从后面被人拖住，转身是郑秀晶红着眼眶死死抓着她。

　　“你明明就认识我妈妈，为什么不肯说？”

　　宋茜耸耸肩，别开脸去：“我说过很多遍我不认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说我认识，如果是因为这条项链，”宋茜解开领口第一颗扣子，摸出绿宝石，“我不要了，行了吧？”说完她摘下项链手一抛。

　　“不要！”郑秀晶疾声喊道，人已经扑向宋茜手抛的方向。天色太黑，她根本没看见前面的深沟，脚下一崴，整个人翻进了沟中。

　　“郑秀晶！”宋茜也没料到她会如此激动，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拉却没有够到。

　　郑秀晶重重摔在沟中，膝盖和手肘都被大而锋利的石块划伤，一时间鲜血横流。她挣扎着爬起，不顾身躯的疼痛匐在地上疯狂摸索着，口中不断念着“妈妈”，大颗大颗的泪珠直直地从眼中掉落。

　　宋茜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呆滞，异样的画面闯入心头，脑海深处响起凄厉的呼喊，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一阵酸胀涌上胸口。突然间几行字印入脑海，那是她在调查郑家背景时得到的信息——

　　“……十岁的郑秀晶曾因母亲去世患上抑郁症，被送往美国旧金山休养整整三年。病情稳定回国后变得沉默，与人交往态度冷淡，与其父郑成焕关系尤其不佳，多年来只与唯一的好友崔雪莉交流时会露出笑容……”

　　所以她是抑郁症复发变得狂躁不已吗？

　　借着月光，宋茜凝视着郑秀晶低头搜寻的双眼，视线穿过她就像看见了另一个人，鼻子不禁微微一酸。

　　也许根本就不是抑郁症。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心理疾病，有的无非是爱与执着。爱到极致，所以癫狂到极致。

　　可是，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为爱执着并不是一件好事，随时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宋茜不再去看她，抬起头闭上眼，静静地感觉月亮的银辉撒在脸上。沉默了许久，像终于有了决定，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藏着一抹光，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郑秀晶。”宋茜出声，轻柔的嗓音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瞬间抚平了疯狂。郑秀晶闻声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她。

　　“郑秀晶。”宋茜慢慢往前迈了几步，蹲下身来，注视着她，伸出右手。

　　一串项链从指缝间挂下，那颗泪滴般的绿宝石闪烁着反射的月光，在半空中晃悠了几下。

　　“项链在这儿，起来。”宋茜笑了笑。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