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mesis》AWoCY

9、第 9 章

　　郑秀晶醒来的时候身旁空无一人，心里一惊以为宋茜终于还是丢下了她，立马从床上弹起，过猛的动作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忍不住“滋”的叫出声来。

　　“你醒了。”似乎是听见了声响，门被打开，宋茜走了进来。

　　“你没走？”郑秀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愣住。

　　宋茜笑了笑，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仔细察看着伤口，确认没有大碍之后抬起头：“你不记得昨晚怎么回来的了？”

　　郑秀晶呆坐着陷入回忆，昨晚的记忆很模糊，她只记得自己摔伤了哭着在沟里找项链，不知过了多久被宋茜拉上来，神情有些恍惚的最后似乎趴在某个人的背上睡着了。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放心，我会忘了你昨晚的傻样的。”宋茜伸出手轻轻捏住郑秀晶的下巴，合上对方呆滞张开的嘴巴，笑着眨了眨眼，“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她起身往门外走去。

　　被对方轻柔的接触弄得有些没缓过神来的郑秀晶突然叫道：“项链！”宋茜闻声转过头来，眼神有些讶异，看着她呆呆的模样无奈笑了笑，用手指指郑秀晶的胸前，转身走出了房间。

　　郑秀晶顺着对方的手势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项链正挂在颈间，泪滴般小巧的绿宝石垂在胸口。八年了，她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它。她颤抖着抬起手，试探着触碰它，光滑冰凉的触感穿越时光再次重现，兴奋与激动从指尖的一点蔓延全身。湿意划过脸颊，还以为置身于一场梦的郑秀晶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泪滴从眼眶中掉落，正好打在绿宝石上。

　　温热的拇指滑过下眼眶，替她拭去了泪水，郑秀晶惊讶得抬起头，看见宋茜正俯身望着她，温柔的目光中似有不忍和哀伤。一瞬间不知从何冒出的念头，她抬起双手握住了宋茜停留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指。

　　宋茜微微一惊，却没有抽出手指，只是伸出另一手抚了抚她因睡姿而有些杂乱的头发，柔声安抚道：“吃点东西吧。”

　　郑秀晶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呆呆注视着宋茜，没有任何反应。宋茜低头笑了笑，收回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温牛奶，递到她手中，语气像哄宝宝一样道：“喝吧。”

　　床上的女孩听话的双手捧着杯子，低着头一口一口抿着牛奶。宋茜直起身来，静静地看着她，手指被握住的地方还有些发热。郑秀晶握着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目光划过脑海，那目光直直射入自己的双眼，在心中灼出一个洞，仿佛失去了全世界，只剩下最后的依靠。

　　小朋友，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咕噜”郑秀晶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问：“这是哪儿？”

　　宋茜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示意她擦擦唇上的白色奶渍，回答道：“你可以理解为我的另一个窝点。”

　　郑秀晶舔了舔嘴巴，有些疑惑：“昨晚不是进山了吗？”

　　“离这儿不远，我们还在郊外，”宋茜点点头，“干这行的总需要提前找好几个落脚点。”

　　“所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郑秀晶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宋茜笑了笑，“都被我绑架两次了。”

　　“可你绑架我却没有向我们家勒索钱，最后还放了我，”郑秀晶很不解，“还是说……你本来想杀我，最后因为某个原因放弃了。你最开始绑架我的目的是什么？”

　　宋茜脸上表情淡淡的，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一开始确实想杀了你。”

　　听到对方承认，郑秀晶心里一颤，犹疑出声：“为什么？”宋茜沉默着没说话。

　　“你是……你们家，唯一活下来的吗？”郑秀晶试探地问，“我查了以前的新闻报道，说你爸爸……杀了全家以后自杀了，可你却没死……所以，你爸爸的死是不是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而是有另外的原因……”她紧张地抬起头，像是害怕听到对方的答案，“你说，你跟我们家有仇。难道这一切……跟我爸爸有关系？”

　　宋茜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脸色微微一暗：“我不想说什么，但是——”她转过头去，“既然我决定不杀你，这一切就与你无关。我的仇是我的事，你不必参与进来，也不用知道那么多。”

　　郑秀晶听完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正好看见了胸前的绿宝石，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连忙抬头道：“我妈妈……”

　　“我说过，我不认识你妈妈。”宋茜打断她。

　　“你！”郑秀晶气道，“你还骗我！”

　　“这是实话，”宋茜摇摇头，“我不认识她，我只见过她一面，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和身份，更不知道她是你妈妈。”

　　“你见过她？！什么时候？”郑秀晶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宋茜看了一眼郑秀晶捏紧她袖子的手，微微仰起头像是在回忆，说：“八年前。那天放学，我像往常一样被司机接回家，走到大厅准备乘电梯上楼的时候，有个女人叫住了我。”

　　郑秀晶的指节因为过度使力而发白，她颤声问：“是我妈妈？”

　　宋茜扫了一眼她胸口的绿宝石，看向她：“是，如果戴着这条项链的人就是你妈妈的话，”她吸了口气，“她知道我的名字，说找我有事，让我先不要上楼，然后把我拉进了楼梯间。”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宋茜紧张地抓着书包肩带，微微向后隔开一段距离，警惕地盯着面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中年女人。

　　中年妇人神情有些急乱，但还是摆出一个亲切的微笑以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爸爸，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知道你叫宋茜，在世熙中学读书，我不是坏人，请你相信我。”

　　“知道我名字和学校的人很多，我凭什么相信你。”宋茜怀疑道。

　　“我真的不是坏人，你一定要相信我，”中年妇人着急道，“时间来不及了，你有没有带手机？快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让他们不要回来，你也不能上楼！”

　　妇人一脸诚恳的模样不像在说谎，宋茜弄不清状况的惊在原地：“什么？”

　　“听我说，有人要伤害你爸爸，如果没弄错的话，那群人现在就在你家门口等着你们一家上楼。我的通讯工具被人限制了，没有办法联系你的父母，所以只好借着机会来这儿亲自告诉你们。赶快打电话给你父母还有你哥哥，千万不能回家！”

　　“茜茜，放学后早点回家，你哥哥今天回国，我们一家人要好好吃顿饭。我和妈妈已经提前处理完工作了，一家人就等你一个喽！记得快点回来！”下午收到的短信霎时间划过脑海，宋茜惊得脸色一白，浑身泛起凉意，急忙伸进口袋拿手机。

　　“砰砰砰——”巨大的枪响从公寓楼上传来，楼梯间里的二人震得一哆嗦，四目相对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爸……爸……”巨大的恐惧吞噬了宋茜脑袋里所有的意识，她转身就要往外跑。

　　“不行！”反应过来的妇人一把抓住她，“你去了是送死！”

　　“放手！”宋茜泪流满面，用力甩脱她的手嘶吼道，“爸爸妈妈哥哥都在上面！我要去救他们！”

　　“来不及了！”妇人也红着眼眶留下泪来，“已经来不及了……都是我的错……我来得太迟了，”她紧紧拽着宋茜的手臂，“快走，跟我走！趁他们下楼之前马上走！”说完拖着不断挣扎几近崩溃的女孩从楼梯间的安全出口向外跑去。

　　“咳……咳……”两人跑得气喘吁吁，躲进对面街道的小弄里停下来喘气。只一个松手，宋茜又拔腿向反方向跑，妇人急忙拉住她，怒道：“你干嘛，疯了！”

　　“我要去救他们！”宋茜满面泪水带着哭腔叫道。

　　“你这样去只会送死！你……”妇人突然盯着对面公寓楼上层冒出的熊熊黑烟呆在原地，“那是……”浓烈的黑烟向天空冲去，肆虐的火舌仿佛正在吞噬着生命，“爸爸！”宋茜凄声厉呼，腿一软跪了下来。

　　妇人满脸震惊，缓过神来看见跪在眼前的女孩，神色一痛，走上前轻轻抚了抚她的背，道：“孩子，你在这儿呆着等我回来。”说完出了小弄向对面跑去。已经呆滞的宋茜无意识地点点头，跪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对面公寓楼越烧越旺的大火。

　　“吱嘎——”“啊！”轮胎摩擦地面尖利的叫声和女人痛苦的惊呼拉回了宋茜的思绪，她意识到什么地瞪大双眼，感到一盆冰水从头顶灌下，反应过来的她滚爬着起身，踉跄地朝对面街道跑去。

　　血。

　　倒在血泊中的是熟悉的身影，妇人瘫在地上，喉头蠕动着，血从嘴中不断涌出。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宋茜飞奔过去跌坐在血泊中，双手在空中慌乱的晃动不知道该放在哪儿，妇人的身上都是血，“救命！救命啊！来人！”她绝望地大喊，却发现周围一片安静，根本没有路人和来往的车辆，怎么会这样？

　　“走……快走……”妇人艰难出声，手缓缓伸到胸前，颤抖着摘下已经沾上血迹的绿宝石项链，“我女儿……还在……等我……”她把项链塞到宋茜怀中，“走……”

　　“我叫救护车，我叫人来救你！”宋茜哭着道。

　　“没用的，走……”远方隐约响起警笛，妇人神色一变，急道，“快……走啊，趁他们……还没来，快……快！”她使出最后的力气推了宋茜一把，痛苦地偏过头去，虚弱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宋茜被推得一倒，双手向后撑着，整个人瘫坐在血泊中，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只是颤抖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警笛声变响，她回过神来，抬头望了一眼火势丝毫没有减缓趋势的公寓楼，又望了一眼躺在地上气息渐渐微弱的妇人，用手背抹了一把让视线有些模糊的泪水，起身朝反方向飞奔，捏紧的拳头里牢牢握着那串项链。

　　画面切换回布置有些简陋的房间，冲击性的故事让坐在床上的女孩目光有些呆滞。宋茜眼神深沉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窗前，闭上眼，用极小的幅度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湿意。

　　“那，死得那个女孩……是谁？”许久，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宋茜睁开眼，目光闪过一丝愧疚和痛楚：“我最好的朋友，就像崔雪莉对于你一样。她是我家司机叔叔的女儿，从小跟我一起长大。那天爸爸叫她和叔叔一起来吃饭，我因为遇见了你妈妈，就让他们俩先坐电梯上楼，结果……”

　　房间陷入了沉默，宋茜吸了口气，用力压下心中涌起的苦楚，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你妈妈临终前说，她女儿还在等着她，”宋茜目光怜惜地指了指郑秀晶胸前的项链，柔声道，“我想这也是她把项链给我的原因。现在物归原主，也算完成了她的遗愿。”

　　郑秀晶红着眼低头望着垂下的绿宝石，亮面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乖，听妈妈的话，在这儿等着，妈妈很快就回来……”压抑在心中八年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她“哇”的一声扑向前抱住了宋茜，将已经满是泪水的脸埋在宋茜颈间，凄声痛哭。

　　颈间的湿热和怀中的温暖让宋茜一滞，郑秀晶搂得很用力，仿佛是落海的漂流者抱着最后一根浮木。可她的身板却很单薄，骨头磕得宋茜有些痛，瘦瘦小小的窝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宋茜悬在半空中的手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覆上了郑秀晶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就像那一年跪坐在巷弄里的宋茜背上的温暖一样。

　　可是，小朋友，你知不知道，这个故事其实没有说完。

　　警笛声变响，宋茜回过神来，抬头望了一眼火势丝毫没有减缓趋势的公寓楼，又望了一眼躺在地上气息渐渐微弱的妇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欺身上前：“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既然你知道他们的行动，你一定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对不对！”

　　妇人目光一暗，微微摇头：“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到底是谁！你说啊！”宋茜喊道，“凶手是谁！”她流下泪来，“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我们……凶手到底是谁？”她抬手指向黑烟弥漫的楼层，“你看啊！那是我爸爸，我妈妈，我哥哥，还有我最好的朋友！你说啊！”

　　妇人仰在地上凝望着空中的黑烟，神情一震，愧疚和懊悔划过面庞，她闭上眼，微侧过头，用最后的力气吐出几个字：“郑……成……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