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行天下》狐三小爷

4、情根

　　“那就让我见见你的本事。”红玉真人忽然发难，一道红色的光影翻了个跟头飞进望乡楼，双掌做鹰爪式抓向幻音面门。
　　幻音虽无防范好在身法敏捷，见红玉真人来势汹汹也不直面迎击，只见她步法轻灵身姿幽婉，立时转了个圈躲过一击。幻音十指纤弱，胜似幽兰，急速便向红玉真人腰处点去。
　　红玉真人岂是善类，见一击不成，眼看要被幻音点住穴位，旋即回身，抓住幻音左手腕部，悬空游回，另一只手劈向她的如花面颊。
　　在场众人皆屏气凝声，孟三娘心下大惊，暗想眼前如花似玉的的女子哪能受得了这一击。
　　幻音向后弯腰，避过一击，手腕发力向上一举，将红玉真人向头上抛去。
　　红玉真人借幻音手腕之力，挺身向下，另一只手握拳砸向幻音的脑袋。
　　幻音运足内力，伸掌迎接，只觉千钧之力猛压下来。幻音心知如若强行抵抗，下盘双膝必定会不堪重负，急中生智，双腿前后缓缓移动卸去力道，犹如舞者般劈叉坐于地上。
　　红玉真人一心置幻音于死地，不知何处传来洞箫的声音，那声音沉厚，听在耳中，心内仿佛如同炎炎夏日，秋水沁心般让人顿觉醍醐灌顶。
　　花瓣如雨，缤纷而落，整个望乡楼内香气萦绕，闻过之后喉头竟有香甜之意。
　　只见五个白衣少女从天而降落于诸人面前，均已白色薄纱遮面，或手持洞箫，或手拿七彩缎带，那阵势仿若九天仙女将凡尘。
　　红玉真人双掌往下一压，借力跳起，凌空翻了个跟头，落在四名少女面前。
　　白衣少女们见红玉真人与幻音脱开，忙上来四个人将幻音扶起带到一侧休息。
　　留下的女子望向红玉真人，浅浅的施了个礼，眼带笑意轻声说道：“真人武功自然是极高的，只是出手未免过于狠辣。”
　　红玉真人瞪了少女一眼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来管我的闲事，想必有些本是才敢为他人强出头吧？”
　　那少女不卑不亢的说道：“我的名字说出来只怕污了真人的圣听，至于本事也不过是雕虫小技，怎敢班门弄斧？”
　　红玉真人听了这些话仿佛很是受用道：“你既有自知之明，便带着你的人快点撤下吧。”
　　少女笑道：“那这些人呢？”
　　红玉真人看着那些先前不肯走的好汉冷冷的说道：“你们可以走，他们不行！”
　　少女劝道：“真人既然肯网开一面放过我们，何不。。。。。。”
　　红玉真人厉声打断：“给你几分颜色，你到在这开起染坊来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替他们求情！”
　　说着红玉真人衣袖一拂，虚空一掌打向少女，白衣少女默不作声，只待那掌力逼近自己之时，袖腕一挥，便将掌力尽数化去。
　　红玉真人先前一掌是在盛怒之下发出，况他这类人一心想置人于死地，每每出手都用了十足十的功力，可眼下却被这少女轻而易举的化去了，心下以料定这少女非等闲之辈，若真动起手来未必在自己之下，便道：“果真有些把式，我念你练功不易，快快去吧，免得枉死。”
　　那少女轻声的说道：“昔日佛祖割肉喂鹰，我虽不敢自比佛祖，但仍愿效法佛祖，前辈好意我心领了，家师有训不敢独善其身，若今日前辈定要大开杀戒小女不才，愿戴诸位一死。”
　　红玉真人怒道：“你想以自己一条性命让我留下这么多的活口，算盘打的未免精明些了吧？”
　　那少女道：“那这样吧，我站在这里，任前辈打一掌，绝不还手，如若侥幸一掌之下仍能存活，前辈可否放人？”
　　红玉听了这主意仔细想了想便说道：“你能接了我这一掌再说吧！”
　　一旁围观的好汉中，一彪形大汉见红玉提气就要出手，忙越众而出道：“且慢，姑娘今日救命之恩我等来生结草衔环必定相抱，你正值青春，实在不必要趟这趟浑水，还是快走吧。”
　　少女道：“多谢壮士关心，小女虽武功平平，但还是愿意领教红玉真人一二。”
　　红玉真人怒吼道：“你们当我是死的吗？快快接掌！”
　　少女沉思片刻，转过身去，背对红玉真人。
　　红玉真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双掌交错，隐隐透着红光，衣袂无风而起，袍带肆意乱飘，忽而向少女冲去，临近少女，猛抬右掌，狠狠向背心处拍去，心中暗自忖度，这一掌便是拍在自己身上也非死即伤，何况眼前这年纪轻轻地少女，心中想着，嘴角竟勾出一丝得意且阴险的笑容。
　　那掌狠狠的拍在少女后心，少女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红玉真身心中登时大骇，只觉得自己的力道犹如百川入海一般尽数陷进少女体内，不多时已经全身无力，还没来得及细想，先前打出去的力道竟然在少女体内凝聚，电光火石间反弹倾泻回来。红玉真人腾空而起，飞出老远，好不容易落下来，急退几步，强撑住才能站稳，只觉得胸口犹如惊涛骇浪汹涌，又似千军万马奔腾，“噗”地一声终是没能忍住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一众童子见状忙上去搀扶，却被他推开。
　　少女转过身来，毫发无伤仿佛刚刚的经历与自己全然无关，谦虚的说道：“多谢真人手下留情。”
　　红玉真人气的脸色通红，瞪了少女一眼，转身带着道童离开了。
　　见红玉真人离开，少女总算歇了一口气，与众人寒暄几句劝大家早些休息，又给了老板娘些银子请他胡人拓跋和绿凤娘好生安葬，便来到幻音身边，拉起她的手，请搭脉搏，威逼双目，良久取出一粒药丸让幻音服下，原来先前交手时，幻音已经被红玉真人的毒掌所伤。
　　少女忽然想起什么对其余的白衣女子说道：“红玉真人的香炉里有毒，你们跟掌柜的打听一下先前离开的壮士会去哪里，将这些药丸送于他们。红玉真人虽然被自己掌力所伤，但他老谋深算，你们若是遇上了千万不要硬来。”
　　白衣女得令离去，少女跟三娘打了声招呼让伙计处理尸体时千万不要碰到尸身，免得中毒，切记将他们火化后再埋葬，如此方不会酿成后祸。嘱咐完便扶着幻音上楼去了。
　　三娘听了少女的嘱咐便命先前躲在后堂的伙计出来料理尸体，打烊关门，只为少女的手下留了半扇门不关，并派阿冲守着前门打更，自己去休息了。
　　二楼，天字一号房，或许今晚是太热闹了，谁也没有注意一个小小的书童正站在那里看着楼下的一举一动，见再无他事便转身走进天字一号房了。
　　夏夜，风凉，皓月当空。
　　白额虎已经从笼子里被放了出来，南柯梦从厨房端出几盘焦的已经分不出原材料的菜摆在桌上，白额虎用爪子轻轻地挠了挠南柯梦的腿，南柯梦夹了一块不明物体送进老虎的嘴里低声道：“小白，味道如何？”
　　白额虎嚼了几口，吐了出来，转身跳上了伶舟的床舔起了自己的爪子。
　　“不会吧，这么嫌弃我？”南柯梦笑了一下，见伶舟离恨不在屋内，便出去寻她。
　　焚香小筑的小广场上，伶舟正一个人思考三日之后如何应敌，苦恼之际，南柯梦已来到身边。
　　“伶舟姑娘饭菜已经做好了，趁热去吃吧。”
　　伶舟叹了口气也不看他，闷闷的说道：“哪有心情去吃啊？”
　　南柯梦劝道：“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还是吃饱了肚子再去想吧。”
　　伶舟道：“你倒轻松，当真不怕死吗？”
　　南柯梦释然说道：“我已经到鬼门关走了几遭了，想是阎王怕我不敢收吧。”
　　伶舟问道：“昨日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南柯梦回道：“姑娘可听过阎罗殿？”
　　伶舟摇了摇头问道：“很厉害吗？”
　　南柯梦道：“阎罗殿是前些年兴起的帮派，由于行事卑鄙，作风不正，在江湖中为人所不齿。他们行踪飘忽，首领自称阎王，是个杀人如麻的邪魔，凡有敢拂逆他的意思的人，都会收到追魂令，并报上来索命的时间，接到这追魂令的人无一幸免，真可谓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过五更，昨日若无姑娘施以援手，只怕我也要死于追魂令之下了。”
　　伶舟眼珠忽然一转道：“对了，我听黑白无常说你身上有《天香回魂录》，可否借我看看？“
　　南柯梦闻得此言，脸上表情一僵，半响不回话。
　　伶舟恼怒道：“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答应我吗？”
　　南柯梦为难的说道：“我身上却是有，只是我答应过我爹，绝不让《天香回魂录》落入他人之手。”
　　伶舟离恨正要发作，眼珠忽的一转道：“若是这样，你只把那东西拿出来，读几句给我听听怎样？”
　　南柯梦本就是个死脑筋，听了这话，想了想这《天香回魂录》深奥难懂，便是读几句给她听，也没什么，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伶舟离恨见他肯去想，心中料定此时必有转会余地，忙趁热打铁：“别那么小气嘛，我只听几句，连拿都不拿，有什么打紧的？”
　　南柯梦想了想道：“那我便说几句给你听听。”
　　伶舟离恨忙补充道：“一定要从第一句念给我听啊！”
　　任何武功都讲究根基扎实，方可由浅入深，伶舟离恨闷得无聊便想偷学这神秘的《天香回魂录》，所以才让南柯梦从头读给自己听。
　　南柯梦答应了一声，从袖口处扯下一块白布，刚要将白布放在湖水中，却被伶舟离恨拦下。
　　伶舟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柯梦不知伶舟为何如此紧张，解释道：“天香回魂录就在这个帕子上，是用药水写的，只有遇到清水才会显出字迹，若是帕上无水是不会显现出字迹的。”
　　伶舟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回道：“这湖水有毒，我们回屋用清水去。”
　　说着伶舟飞也似的拉着南柯梦跑回屋中。
　　南柯梦将白帕放在清水上，待清水染湿白帕，果然见那白帕上面有小字浮出。
　　伶舟因为有约在先，所以背对水盆，只听见南柯梦读道：“库依那法，阿布多次里，盈冲那法度，若一哈，凌一榻。。。。。。”
　　伶舟听得一头雾水，原本窃喜以为骗过了这呆子，不想南柯梦读出的竟是这些奇怪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回身便拍了南柯梦后背一巴掌，南柯梦吃痛的问道：“怎么了？”
　　伶舟大骂：“你若不想读给我听，明说就是何必耍我？”
　　南柯梦忙说：“大丈夫一诺千金，我确确实实是按上面所写读给你听的。”
　　伶舟离恨看了看白帕子果然见上面所写与南柯梦所读相同，便问：“你可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南柯梦摇了摇头道：“当年我爹的朋友将这东西带来，再三叮嘱我爹这《天香回魂录》是旁门武功，一定要好生收着，切不可练上面的武功，更不能让外人得知这东西落在了我家，否则不但会引来杀身之祸，更会让整个武林陷入杀戮之中，我爹是一世英雄，自然信守诺言，岂会去研习上面所写。”
　　伶舟离恨点点头暗自想到当初师傅有说过，《天香回魂录》乃一门奇妙心法，毒门中人所修武学难免激进些，虽然功力精进是极快的，然而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若是有了《天香回魂录》做内功心法辅助便可少走很多弯路，即使真的走火入魔也可在保存武功的基础上，将危害化解掉，但这些都是传说，今日见到这宝物，若不试试真是有些不甘心。
　　伶舟心里这样想着便有了杀人夺宝的念头，伶舟问南柯梦：“公子可练过武功？”
　　南柯梦说道：“家父倒传了我两手粗浅功夫，伶舟姑娘放心，我这条命是姑娘所救，若那道人再来找麻烦，我必定拼死以保姑娘万全。”
　　伶舟本是去探南柯梦虚实，不想南柯梦却说出拼死以保自己完全这样的话，心中猛的触动，愣在原地。
　　从小到大她见过的人不多，若论真心对她，除了她师傅之外再无第二人选，这少年虽与自己只相处数日，却肯如此待她。。。。。。伶舟离恨提醒自己，不要相信这个人，他一定是在骗自己，还是趁早结束了他吧。
　　正想着手中已多出几枚毒针，南柯梦忽然说道：“这样也不妥。。。。。。”
　　听了这话，伶舟更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可是南柯梦忽然又说道：“我的功力浅薄，恐保不了姑娘完全，那红玉真人心狠手辣的，若他真来了，你就跑吧，我在这拖着他，还有一事劳烦姑娘，请姑娘一定将这《天香回魂录》带上，切莫让歹人得去。”
　　伶舟离恨漠然的收回毒针，她再也无法让自己去怀疑南柯梦的真心，心中有些惭愧，有些难过，有些不解，话到嘴边却只是说了句：“这天下间怕是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片面之缘，你为什么肯拼死救我？”
　　南柯梦笑了笑，说道：“我的命本是姑娘救的，理当如此。”
　　南柯梦说这话的语气及时自然，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理所应当做的一样。
　　伶舟离恨叹了口气说道：“我哪有什么本是救你，你体内余毒未清，我只是暂保你性命而已。”
　　南柯梦笑道：“我相信姑娘一定可以将我的毒尽数去除的。”
　　伶舟离恨笑道：“这样吧，如果我们能逃得过此劫，我一定治好你。”
　　南柯梦点头道：“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在这世界上，除了师父她从来都没信过谁，她认识的人也都对她有所防备，如今竟有人如此坚定的对自己说出这三个字，我信你。
　　伶舟离恨心中出现了从没有过的情绪，眼中竟有些模糊。
　　南柯梦皱了皱眉问道：“在下想问姑娘一事？”
　　伶舟忙缓过神来问道：“什么事？”
　　南柯梦：“姑娘明知不是红玉真人对手为何不早早离去，还要在这。。。。。。”
　　伶舟离恨心中一冷，问道：“你后悔了是不是？”
　　南柯梦坚定的说：“没有，只是问问，若姑娘不想说，在下不问便是。”
　　伶舟离恨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因为他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南柯梦点点头道：“好的，我必定助姑娘一臂之力，只是姑娘需答应我一件事情。”
　　伶舟离恨皱眉问道：“你要什么好处？”
　　她早就应该想到，萍水相逢，怎会有人真的愿意为自己牺牲性命。
　　南柯梦道：“我不要什么好处，只希望姑娘答应我，若是我们不能得手，请姑娘一定先行逃脱，不可恋战。”
　　伶舟离恨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泪水再也难以控制哭了出来。
　　南柯梦见伶舟一哭慌了手脚，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伶舟离恨忙擦去眼泪道：“没什么，有些困了。”
　　南柯梦道：“是啊，时候不早了，快吃些饭，便早些休息吧。”
　　伶舟点点头，来到餐桌边，见一桌子焦糊的饭菜，心里有些酸，想他在家自然是不会做菜的。
　　南柯梦看了看有些发凉的菜，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只挑了些还能吃得夹起来放到伶舟碗里，伶舟吃了一口，没有说什么，眼泪又流了出来。
　　南柯梦知道自己做的菜不好吃，忙说道：“这些菜想必难入姑娘的口，我去倒掉，再到山里面采些果子来给姑娘裹腹。”
　　说着便想端起盘子去倒掉，伶舟一下子拉住南柯梦说了句：“不要倒，这菜多咬几口还是可以吃的。”说完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只是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南柯梦笑道：“好！我舍命陪君子，今日起我们便是同甘共苦的朋友了！”
　　说着便大口的吃起来，只是没吃几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伶舟笑问道：“只有共苦，哪有同甘？”
　　南柯梦笑道：“苦尽甘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伶舟离恨听了，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这样真诚发自内心的笑已经好久没有了。
　　伶舟离恨笑完夹菜给南柯梦道：“来，快点把这苦的给吃尽了！”
　　两人说说笑笑，吃晚饭，便各自休息了。
　　伶舟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就是睡不着，心中极是欢喜，脑中不断地玩味着南柯梦的句话：“苦尽甘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个约定，更像是一颗种进她心里的种子，正在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