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骰子（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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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襄菱发现曲水边不是一般人。
他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候会在博物馆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却又完全不见踪影。
他的茶馆倒是很一般，布置一般，接待客流量一般，甚至连茶水，也很一般。
唯一能引起她兴趣的，大概就是陌卿的琴了。
博物馆没什么事做的时候，襄菱就会去茶馆帮忙。其实也算不上帮忙，只是在柜台前站着，看陌卿弹琴。
琴很漂亮，漂亮得像是仙物。
陌卿的琴音是极好的，人也养眼。蓄一头比女子还柔顺的长发，束成马尾，就像古装剧里那些高深莫测的大侠。
相对于陌卿的长发，襄菱抓抓自己的短发。叹了口气。
“陌卿，等舟鹤回来了，一定要来告诉我。好不容易去次省城，也不知托他的东西买没买。”襄菱想了想，又说，“对了，曲馆长为什么要把茶馆和博物馆隔开啊，本来直接就可以穿过来，这下还得绕远。”
陌卿笑笑，并不说话。
“对啊，你不会说话的。”襄菱晃晃脑袋，“聊天的话应该去找舟鹤的……这点心真心不错。”
“喂，服务员，续水！”
陌卿起身想去拿茶壶，襄菱却已经拿起柜台上的茶壶跑了过去。茶馆的事，现在她已经可以做的很熟练了。来喝茶的茶客里，有个姓王的老头和她混得尤其熟。老王是个臭棋篓子，偏偏又喜欢和人杀上一盘。就在上个周，他赢了人生中第一盘棋，老王高兴得茶也不喝了，直接去酒馆要了二两烧酒，喝得满面通红。
赢的那个人是老王，输的那个人自然就是襄菱了。
其实也不能怪襄菱，她本来就只会下五子棋。谁知一个老人家突然蹿出来说要和她杀一盘象棋。襄菱说下就下吧，权当哄老人家开心了。偏偏这老人又死缠着她不放，一连赢了三盘才让襄菱走。
后来听人说，老王也曾风光过。年轻时，他也曾腰缠万贯。
不过，他发财的原因，没人愿意提起。他的财产，都是赌来的。
是在那奢华与残忍并存的地方，凭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的猛劲，闯下了数万家产。
然而，就在老王将要成为叱咤风云的一代赌王时，他却突然在一个深夜，独自一人走了。只带走了始终陪伴他的破烂的手提箱。
以上这些，全部由曲水边讲述，襄菱转述。
“然后呢，你还没说老王为什么突然走了呢。”
曲水边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怀里抱着一把琵琶，仔细擦拭着琵琶弦。听到襄菱的问话，抬头瞥了襄菱一眼，又继续低头擦琴。擦了一会，曲水边又开始给琵琶调音，忽高忽低的短音吵得襄菱心烦。
“你到底说不说啊。”
“你跟陌卿抱怨那堵墙了？”
“嗯？”襄菱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
曲水边将琵琶抱在怀中，摆了个坐弹琵琶的姿势。
“它挡不住你的，也不是用来挡你的。”曲水边的声音不起一丝波澜，“想过去时，自然就可以过去。”
“可……”
“上次不就不请自来了么。”
襄菱沉默。在他面前，她总是没什么可说的。
曲水边见襄菱不再说话，手指拨上琵琶弦，细碎轻快的调子从弦中流泻出来。
说起乐器，襄菱只是象征性学了一年钢琴。
他弹琵琶的样子十分好看，闭上眼，十指翻飞。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曲水边将琵琶靠着椅子放好。
面对襄菱疑惑的眼神，曲水边指指门口，襄菱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博物馆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走进来。襄菱呆了，那个人正是老王！
“这么多年了，你总算记起来了。”曲水边一点也不意外，笑得温柔。
老王十分稔熟地走到桌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桌上。
襄菱看了半天，才明白那是个骰子。血红的颜色，半透明的身躯，闪烁着琉璃般的光。
诡异的很。这是襄菱最初的想法。
曲水边站起身，将骰子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
我很欣慰。曲水边把玩着骰子说，你没拿个假货来骗我。
“其实这些年，你一直在看着我吧。有句话说的好，既然有心情去享受，就得有能力去偿还。”老王一改平时的痞样，言语间透出几分沧桑，“不过你还真守信用，反正我也不记得了，你拿走了不就行了。”
“这是你的东西，我是不能动的。不过，它现在归我了。”曲水边说着，走到老王面前，“按照约定，我应该给你一笔养老金。说吧，要多少？”
老王摆摆手。
我一分也不要。他说。
曲水边听得直皱眉，不行，按照约定，我必须给你。
老王想了想，伸出指头，比了个八。
“相对于现在，我还是更喜欢当年的你。”曲水边从口袋里掏出八个一元钱的硬币，摆在桌上，“当年的你。一定会要八十万。”
“我想我会要八百万。”老王将八个硬币放进口袋，慢腾腾挪了出去。走到门口时，老王回过头，“你真是个老古板，还有，我猜你不是普通人。”
两句话似乎没什么关系，却引得曲水边也回了一句。
“当年的豆腐花贵得很，你却偏生喜欢吃。八块钱一碗，还不加糖。”
是啊，八块一碗……真吉利。老王喃喃着，走了出去。
曲水边在老王身后关上门，博物馆又恢复了原来昏暗的光线。
襄菱默默看着老王离去，又回头目光投向曲水边，眼神灼灼，看得曲水边直发毛。
“要不给你看看？”曲水边主动将骰子递到襄菱，有时候他真受不了这妮子。
襄菱也不客气，随手拿起搁在桌上的黑框放大镜仔细端详起来。骰子周身是殷红的血色，上面用不知名的黑色颜料涂上了“一”到“六”。按理说骰子应该只有两个用处，一是赌场里用来猜大小用的，这在古装剧里非常常见：二嘛，小时候飞行棋用它玩。不过老王那个年代应该还没有飞行棋存在吧。
赌场用这个来猜大小？暴殄天物啊。
曲水边见状，也不打扰襄菱，在一旁翻开一本书静静地看。
这丫头，认真起来也是有几分可爱的。
过了许久，襄菱抬起头，冲曲水边傻笑道：“给我讲讲吧，关于这个骰子的故事。”
好啊。曲水边放下书，眸子微微眯起，不过这件事，要从大周说起……
真是奇怪，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襄菱的笑僵在脸上。
放在一边的书被翻开，书页上印了一句诗，旁边是一副水墨插图。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唐朝温庭筠的诗，写得很美。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骰子（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