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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与君初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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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冬雪初晴的黄昏,我又遇到了她,马尾辫比以前长了不少已经能够绕肩束到身前,春装换上了厚厚的冬装,还是宋词提琴,看上去略显憔悴,眼角还有闪闪的泪花,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那刻我想为她拭去眼泪,在我看来她那单纯的脸上划过泪水太过不和谐。木桥上像涂了层奶油似得厚厚的积雪,她却还是那么坐着,身边的提琴却不似原来的破旧,看的出是她做的保养工作。和那次不同的是仅剩的两根琴弦如今落了单,寒风阵阵掠过那根琴弦似乎都能听到它的悲鸣,寂寞的呐喊。我隐约觉得那琴的背后藏着一段故事,我想若是我用心的听那风的细语,就一定能得到答案。
我想问她出了什么事,担心她那么坐着受了风寒着了凉,也许只是简单的问候,但我却也是张不开口,我们不相识,我上前搭讪,这么做应该很唐突吧?我这么冒昧的说话要是惊着她把她吓着掉入河里该怎么办?这想法想来很是可笑幼稚不过倒也现实,最后我想了想只好是像往常一样去到河对岸,就在我将要下了桥的时候,她的声音传来,全是埋怨:“骗子!骗子!答应过我的话却做不到!又不是一个人走下去,不是还有我陪着呢吗?骗子!”
听她这么说我停了下来,因为周围没有别人,接着扭过脸来试探性的问:“你在和我说话吗?”不确定性让我好像白痴一样似乎是在自说自话。
她扭过脸,一脸迷惑又有点惊慌,她应该是没意识到还有我这个人存在吧。她看了看我断定不是坏人,放下了戒备说:“不。。。不是!我自己跟自己说!”原是她在自言自语。
看她的表情倒也合乎我的猜想,虽然她说不是和我说话不免有点失落但失落中还夹杂着点庆幸我摸了摸头只是“哦!”的一声,就不好意思的回转身要离开。
这时她把我叫住了:“你是谁啊?我怎么感觉那么面熟啊!你是不是每天都会来这座桥?”
被她这一说我惊住了,犹犹豫豫的回转身,只一声:“恩?”
“你为什每天都来这里?”
我慌不择言:“哦,是,是来看风景!”我说着避开她的目光向远山看去。心里不免疑惑,她怎么会知道我每天都会来这里?难道有跟踪我!不知为何,见了她脑子里总会萦绕些许可笑荒谬的想法。
她略带惊讶接着说:“还挺诗意的吗,那你想知道,为什么我每天也会来这里吗?”
我看着她一脸茫然:“你有天天来这里吗?怎么没见到过你?”
她看着桥下的流水,话语中满是伤感:“我天天都要来的!因为这条河!你之所以没见到我是因为我不想被别人看到!所以每次我来看到你在我就躲着,你走后我就过来,在桥上坐坐!”她找了个时间差。
她跟我讲述了为何来这条看这条河的原因,是因为十二年前她的母亲为了救她而在这里失去了生命,她身边的小提琴是她母亲花了将近一年时间省吃俭用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买的生日礼物。所以她到哪里提琴就到哪里,如影相随,她说这样做就好像她的母亲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去。
她的父亲是南岸方圆百里的唯一破旧学校里的唯一的老师,说是学校根本算不上是因为那个学校就是她的家,那个破落的院子。虽然她父亲不收学费但是学生几乎也是没有,有学生也就是学到基本的算法基本的汉字就退学回家种地了,因为条件落后意识也落后。他父亲答应她说在她母亲去世后不会续弦,但是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她说他父亲这样做真的是对不住她母亲,她母亲是冲破了太多的阻力,放弃了大城市的相对优越的生活条件嫁到了山里和她父亲一起在山里兴办教育。现在她父亲这么做真让她心寒,她生她父亲的气就跑了出来。
我听她讲就安慰她:“我觉得,你爸爸他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苦衷!”这时我已经像她那样坐着了,和她没有任何的陌生感。
她生气的看了看我,用带有自责的口吻说:“我这是干嘛呢?跟你说了那么多!一个陌生人!”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我一个人目光呆滞的望着她背影,渐渐淹没在黑暗里,我应该是不能足够理解她,不能够了解她的心情,不免有点沮丧。这时我才恍然间发现已是黑夜还有许多事没做,思前想后还是顶着月色去了山里。
黑夜的山林里,积雪反射的光芒把山夜映的格外明亮,使得寒气都现出了原形,这境况有点恐怖不免后悔了起来,所以砍柴也就是想着草草了事。就待我刚要收拾好要回去的时候,隐约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阴森的嗷叫,是狼的声音,凭借山里孩子的敏感我知道它就在附近,我放下砍下的树枝,握着斧子匆忙向附近的村子跑去,那狼一直在我身后追赶,在雪地里我深一脚浅一脚,性命攸关不敢怠慢的向附近的村子赶去,我想他是出来觅食的,现在的情况是:我快一步我生它未必死,我迟一步它生我一定死。就算是我打算牺牲却没了必要的成全,便没了意义。
我到了一家门前猛敲那门,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门开了,我进去后慌忙推开那人自己把门关上了,我气喘吁吁,转过身倚着门弯下身两手抚着腹部想要使自己缓过来,我抬头想要去解释,没想到不是别人是那个女孩,我目瞪口呆,霎时像块木头杵在那里不知所措,她不明所以的盯着我看:“你这是在干吗啊?”
我本能的用手指了指倚在身后的门说:“狼!有狼!”
她关切的看了看我:“你!没事吧!赶紧插好门栓进屋去吧!”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想一定是她的爸爸:“晚静,是谁啊!外面冷,快让人家进来吧!”
等我插好门栓她还好奇的透过门缝向外看:“哦,是个路人,路上出了点事!来这里避避寒!”
听她这么说心竟泛起一阵冷意,在门前我颠了几下脚把鞋上面残存的积雪驱赶下来就跟她进了屋里,狭小的空间里,一盏油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灯旁一个年纪已是知天命的男子在看书,微弱的光线下他那饱经沧桑的脸像是被风霜吹裂的树皮,皱纹像是岁月车轮深深碾压在上面的车辙更像是牛拉犁耕过的山野盛满了乡间淳朴。他戴着一副眼镜,干净的镜片后他眼睛的浑浊越发明显,头发稀疏发根已开始白了,两鬓是全白了,穿着军绿色棉大衣,上面已是补丁落补丁,里面发黄上了年纪的棉绒为老不尊的跟他开着玩笑,探出脑袋来,借风势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挑衅姿态。坐在木椅上身子前倾着看着书。一个炉子在冬日里格外温暖,其余满目的全都是书,却是排列的整齐有序,还真有那种书香世家的感觉。
我忙礼貌性的和他打了招呼,他说:“小伙子,来,过来烤烤火,暖和暖和!”他说着用手招呼着我过去,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把放在炉上煮的已是滚沸的茶壶拎了下来:“晚静,去给人家倒点热水,喝了暖暖身子!”我虽说没怎么经历过世面,但是这种日常生活中的礼数我还是懂的,我忙说:“不用了,挺麻烦的!就这样挺好的!”
晚静还在生她爸爸的气不理睬他的话,她爸爸看她如此就把书放在一边,只是自己起来的时候表情痛苦,两手扶着自己的腿,我想去搭把手,他摆了摆手:“老毛病了,不碍事。风湿性关节炎,烤着火会好点,许是坐的久了。”
晚静看到这一幕还有我被冻僵发红的脸忙的抢先她爸爸去给我倒了热水,她爸爸就又扶着椅子慢慢地坐了下来,摘下眼镜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对我说:“小伙子,这大晚上的,尤其是冬天这山里可不能去!很危险的!就是春天也还是会有狼出来觅食的,鲁迅先生写的《祝福》里面的祥林嫂的儿子不就是在春天被狼吃掉的吗?”
我点点头,心里迷惑的像一滩淤泥:“我们村祥林嫂没有儿子啊,只有一个女儿,还傻乎乎的,鲁什么他瞎写的吧!”晚静把水给我端了过来,听到我这么说噗嗤笑了出来,我心里想一定是自己出了丑结果接过后一紧张,水一抖撒了出来,我躲着可还是有几滴水溅落在了我的手上,果然是开水,效果立竿见影,滴到手上就开出红花一朵,很疼可我还是极力掩饰,装作没事,细心的晚静还是看到了,忙去拿毛巾给我让我擦干,我放下杯子接过毛巾,她很严肃的不像是开玩笑的说:“你啊,烫到自己没事,可别把我家玻璃杯子摔了,就这一个了,要是去买可要走好远好远的路,要爬过几坐山,再说这是我妈买的,万杯不换,我可比自己的生命还珍惜着呢!”
这下我仔细瞧了瞧这个杯子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上面的花纹却格外的细致,龙凤呈祥的图案,我想这其中一定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寓意吧。我这么的想着,又扫视了一眼桌子,上面只有几个简易的用来喝水的竹筒和带有豁口的瓷杯了,所以尽管杯子很热我还是握的很紧,生怕它出了什么意外。她爸爸听她这么说放下刚拿起的书:“说什么傻话呢!你可别听她胡说”转而又对我说:“应该是没上过学吧!”我两手把杯子握的更紧了,低下头点了点。回家后我才发现我的双手手心因此被烫的发红肿了,杯子给我带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为何在当时我却坚持没有把它放下?正是因为晚静的那句话,她说那对她来说比生命还重要,我想那刻就算是捧着的是烧红的炭我也不会放手。
他也是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透过窗户缝隙吹了过来,一阵凉,灯焰差点熄掉,我忙起身拿了张纸要去把那缝隙用纸糊住,不过他拦下我:“别,就让他那样子吧,我是有意这么做的。”有意!我有点迷惑想问却是欲言又止怕自己再丢丑。他接着说:“毕竟是山里的孩子啊!你要是愿意,以后来我这里,我教你,不能保证你考上大学走出大山,但你只要肯学愿意学至少可以让你摘下文盲的帽子!就是以后走出大山也不会吃亏,不会被别人欺负!”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还是有所顾虑,晚静看我如此犹豫:“怎么着,不乐意,不学习怎么可以脱贫,走出大山!我看你也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了!也就是去完成一个人最原始的使命,从生到死,没一点波澜,搞不好哪天再像今天这样被狼吃了!然后一辈子就交代过去了!”
我低头不语,最后狠下心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头一点就意味着全新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促使我点下头的决心,我的初衷就是单纯的想这样和晚静就能有更多的时间相处,而对于生命的价值而言那次我的决定无疑改变了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