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月某日晴》鲛灯

10、柳暗花明

　　沈臧与莫苓玉，就像夏秦和卢家诚。夏秦对卢家诚说，“我可能不会爱你。在那个时候，我们非分手不可。这样你也愿意吗？”而沈臧在此之前对莫苓玉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沈臧和夏秦，一样是随遇而安的人，不强求，甚至不忍心。所以总是遇到最糟的结局。莫苓玉打了夏秦，触怒了沈臧，沈臧最终拂袖而去。而夏秦呢？能不能说因祸得福，终于能够把卢家诚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看待了。
　　生活就是一场现场直播，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幕会发生什么。
　　这场大戏里最让人意外的应该是洛斐。莫苓玉为了给洛斐出气，打了夏秦，自己千辛万苦追来的沈臧又成镜花水月，洛斐竟然还能安抚得住她。
　　撕去了天真的外衣，洛斐积极主动，手段雷厉风行，风头更胜过当年的夏秦。
　　社团换届、纳新，夏秦忙得脚不沾地，原本便见不到卢家诚几次，也不知道卢家诚在新生里面怎样鹤立鸡群，脱颖而出。
　　再后来，夏秦后知后觉发现，卢家诚报的社团，和自己有百分八十的相似性。
　　卢家诚只是满不在乎笑笑，“反正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去哪里还不一样？”
　　夏秦无语。她用来当事业经营的社团，在卢家诚看来只是打发时间的的消遣。但是卢家诚的确很优秀，很多事情都上手很快，在大一新生中是很被看好的苗子。
　　这一年夏秦大三，卢家诚大一。夏秦在社团里渐渐退居二线，从台前走到了幕后。而卢家诚崭露头角，引得无数小女生芳心暗许。
　　而洛斐紧跟着卢家诚，有卢家诚的名字必然也能见到洛斐。渐渐地，大一新生里就有了卢家诚和洛斐是金童玉女的传言。那二人经常合作，在新生群里也小有名气。
　　夏秦啼笑皆非，摇头惋惜，洛斐和卢家诚，多像当年的夏秦和沈臧。洛斐用极快的速度渗透了卢家诚的生活，而卢家诚，渐渐地提到洛斐的时候也不再是一副厌恶的神色，言谈间也带了几许赞赏，“洛斐的确很出色，某些时候她很像你呢。”
　　夏秦面上随意笑笑，心里却有了几许不自在，没有人愿意一直被拿来和别人比较，卢家诚提到洛斐时，已经不自觉开始拿她和夏秦比了。
　　卢家诚是班长，洛斐是团支书，卢家诚加入了学生会，学生自律委员会，甚至是推理社，洛斐都亦步亦趋地跟着。洛斐只是跟，什么也不说。
　　当洛斐申请加入剧社时，夏秦的手抚过新生名单，看到和卢家诚并排的洛斐的名字时，嘴角扯了扯却笑不出来。洛斐别有目的，可她并不高兴。夏秦非常明白自己不喜欢洛斐，甚至夏秦想起那天莫苓玉打她时，洛斐楚楚可怜的神色都会从心底厌恶。这厌恶之中，有几分是因为了卢家诚的缘故呢？
　　“夏秦姐，怎么了？”文霞看到夏秦盯着名单发呆，也伸头来看，“名单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夏秦摇摇头，放下名单，深呼吸一口气，淡定地走了出去。
　　面试时候夏秦没有去，她躲在后山的晚风亭练字，与沈臧不期而遇。
　　沈臧坐在夏秦身侧，手里捧着书，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抛却纠缠不清的旧事，沈臧其实是个很好的朋友。
　　夏秦手一偏，浓墨在纸上化开一个点，十分刺眼。夏秦十分懊恼，伸手就想把纸揉掉。
　　“小夏，书法练的就是静心，你老是这个样子可怎么好？”沈臧放下书，伸过手来，抚平夏秦揉皱的纸，笔锋游过那个墨点，落成“无尽藏”三个大字。沈臧惯写魏碑，这三个字写得大气磅礴，夏秦看得自愧不如。
　　字如其人，沈臧心里有一座城，饶是如此相似的夏秦也窥不见城池之内是春暖花开还是兵荒马乱。
　　沈臧顿笔，呆立夏秦身边，半晌不言语。
　　夏秦将沈臧的字挂起来风干，又提笔慢慢临摹隶书。
　　“小夏，我们果然是做朋友比较好吧。那些旧事，我再也不想了。”沈臧的声音在风过山林的沙沙声里若隐若现。
　　“沈臧，我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啊。”夏秦奇怪地看着沈臧。
　　沈臧低声笑了，“小夏你真是好人。”
　　夏秦恶寒，“沈臧你脑子坏了么？”
　　沈臧笑而不答，站在夏秦身边帮夏秦磨墨。桌子上的玉石镇纸原本是沈臧的旧物，夏秦问沈臧讨了来便再没还过。那时他们刚刚在一起，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作为朋友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
　　夏秦看到沈臧的目光流连在那个镇纸上，勾勾嘴角，“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沈臧失笑，“我不与你抢。”
　　夏秦忽然便想起来莫苓玉。“沈臧，对不起，害你又失恋了。”
　　沈臧还是笑，只是目光迷离，“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她。”
　　夏秦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又作罢。自己还是一团乱麻，管不了沈臧那么多。
　　卢家诚站在阡陌尽头，看到的就是沈臧和夏秦斜阳下的剪影，温暖美好，让他忍不住想破坏殆尽。
　　那是他的夏秦。

　　洛斐毫无意外被剧社拒绝了。夏秦摇头叹气，她的手下多的是护短的人，就冲她对夏秦的态度，自有人给她使绊子。莫苓玉反而通过了剧社的筛选，和卢家诚一起成为剧社的正式成员。
　　夏秦与莫苓玉没有直接接触的机会，很多事情她都放手让文霞独立完成，她只偶尔指点江山。
　　洛斐进不了剧社却还是能经常打着莫苓玉好友的名号来探班，文霞大呼失策，早知也不该收莫苓玉。
　　手忙脚乱过去半学期，接下来就是匆匆忙忙要准备元旦晚会的节目了。
　　夏秦退居二线，由是大半时间她都不在剧社的排练场。只偶尔会下来看看，探探卢家诚的班。因为卢家诚的坚决要求，夏秦所有空闲的时间都和卢家诚呆在一起。
　　现在的孩子恶趣味越来越严重，执意要演《灰姑娘》。别误会，不是格林兄弟的《格林童话》，是日本版的《战栗的格林童话》，卢家诚饰演那个恋腿癖的王子。
　　秦文浩低头窃笑，拿着DV一路跟拍排练，屏幕里卢家诚蹙着眉头深情款款抚摸女主角的长腿，场景实在搞笑。
　　夏秦在秦文浩身旁看得不亦乐乎，还指手画脚卢家诚应该和女主角眉目传情一下。
　　卢家诚眉头抽蹙，强迫自己不要理这两个无聊的人。
　　这场戏演得如火如荼，好不容易撑到中场休息，卢家诚一下场就苦着脸不理人。夏秦和秦文浩顾自把DV回放几遍，笑得花枝乱颤。
　　莫苓玉现在礼堂门口，手拿麦克风喊卢家诚，“卢家诚，洛斐找你！”莫苓玉还怀恨当时卢家诚打她那一下，除非洛斐来了，否则根本不肯搭理卢家诚。只是她拿着麦克风这一嗓子，把全场的目光全吸引过去了。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礼堂门口袅袅婷婷的洛斐身上。
　　可是卢家诚并无反应，依旧在角落里和夏秦，秦文浩斗气。
　　“卢家诚，你女朋友找你！”莫苓玉显见急了。
　　卢家诚刷地沉下脸，夏秦坐在他面前，睁着大眼睛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
　　“家诚，那个你女朋友啊？”文霞走过来，很八婆地捅捅卢家诚。“吵架了？”
　　“没吵架，没吵架，文霞姐你想多了。”秦文浩挤眉弄眼，“是吧家诚？”
　　卢家诚站起来，“洛斐不是我女朋友。”然后冷着脸走出去了。
　　文霞不明所以，“什么情况？”
　　秦文浩耸耸肩膀，“说不得。”
　　夏秦捂嘴笑得很含蓄。
　　卢家诚就站在门口和洛斐说话，门里大半的人在好奇地偷觑他们。洛斐原本像小女生雀跃的表情，不知道卢家诚说了什么，沉了下来。不一会又笑得一脸明媚。
　　夏秦撑着脸看着门口的俩人，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心情。是不高兴吧，就像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
　　卢家诚回来的时候夏秦低着头按手机，秦文浩还在拨弄他的DV机，文霞坐在角落里翻文案。
　　“秦秦。”卢家诚喊。
　　夏秦低着头不理他。不知道在气什么，反正就是在生气。
　　“秦秦，怎么了？”
　　夏秦还在“啪嗒啪嗒”按手机。
　　“键盘都要坏了，你这么凶！”卢家诚笑。
　　夏秦还是不理他。
　　“浩子，秦秦怎么了？”卢家诚大掌拍向满头大汗的秦文浩。
　　“秦秦姐？刚刚不是还好好的？”秦文浩疑惑地看向夏秦，“没怎么啊？”
　　夏秦一言不发。
　　秦文浩用胳膊肘捅捅文霞，文霞茫然地看过来，呆愣好一会，才恍然大悟，收拾东西避了开去。
　　“秦秦，你不高兴。”
　　夏秦睁大眼睛看着他。面色一片沉寂。
　　“为什么不高兴？因为洛斐？”
　　夏秦低头想了一会，点头。
　　卢家诚反而轻轻浅浅笑了。“你会吃醋？”
　　夏秦瞪圆了眼睛，过了一会才轻轻点头。“卢家诚，我要的是一份纯粹，如果你做不到，那么到这里就可以了。”
　　卢家诚微微青了脸，“你不信我？”
　　夏秦扯扯嘴角，“我不敢相信。”她没有勇气。夏秦骨子里是懦弱的人。“卢家诚，洛斐很好，错过她你可能要遗憾。”
　　他们之间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夏秦感觉得到卢家诚蓬发的怒气。这样生气了？真的要反悔的话，到这里就可以了。再进一步，她就会舍不得了。
　　“夏秦，我最后说一次，我喜欢你，即使还不是爱，但是，我想和你结婚。”
　　夏秦呆了，瞪圆了眼睛，结婚？
　　“夏秦，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因为我比你小的那一点点岁月，就不肯信任我。那样对我不公平。”
　　夏秦低着头又不言语了。
　　“夏秦，你不肯说，我可以等。你没有安全感，我可以离洛斐很远。你现在不喜欢我，我也可以等。”
　　夏秦忽然抓住了卢家诚的手，“我没有，不喜欢你。”
　　卢家诚傻站在原地。夏秦说，“我没有不喜欢你。”夏秦是在说喜欢他？
　　夏秦看着呆呆的卢家诚，叹气，松开手，走掉了。
　　再后来，卢家诚退掉了大部分的社团。除了夏秦坚持要他留下的学生会和自律委员会，所有能和洛斐有瓜葛的社团卢家诚全退了，便多出许多的时间和夏秦泡图书馆，和剧社成员讨论剧本。
　　“你干嘛要退呢？”夏秦很纠结，“多好的培养人脉和锻炼能力的机会。”
　　卢家诚无所谓，“太费时间了。”
　　夏秦依旧郁闷，“我觉得我是祸水。”
　　卢家诚睁大眼睛把夏秦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看不出来你哪里像？祸水不都是倾国倾城的？”
　　夏秦的铁砂掌盖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秦秦你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哪！”卢家诚笑嘻嘻。
　　夏秦窘，转头悄悄脸红。
　　隔天洛斐就挑卢家诚不在的时候找上门来了。彼时夏秦一个人在茶座里温书。
　　夏秦一脸温和，“学妹找我有事？”
　　洛斐就没有那么温柔的表情了。“夏秦学姐，你没有觉得自己拖累了卢家诚吗？”
　　“我有吗？”夏秦无辜地笑。
　　洛斐铁青着脸，“我哪里不好？我哪里比不上你了？你凭什么决定卢家诚的人生？”
　　夏秦有些不明白了，“我？插手卢家诚的人生了？”
　　“你让他退了和我相关的社团！”洛斐控诉。
　　到底是小孩子，这么沉不住气啊。夏秦摇摇头，“家诚一向很有主见，那些事不是我强迫得来的。而且，社团什么的，用来制造你们天生一对的流言吗？”
　　“学姐，你是卢家诚的女朋友吧？”洛斐紧紧盯着夏秦。
　　夏秦侧头微微笑，“你觉得呢？”
　　“卢家诚喜欢你。”
　　夏秦忽然笑得愉悦，“那又和你什么关系呢？”
　　洛斐握紧了拳头，“学姐，你们不合适的。”
　　夏秦大笑，“学妹，你不要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好不好？而且，要争男人你得去找那个男人吧？找我什么用处？我又不是他妈妈，可以强制他娶谁当媳妇。”
　　夏秦没有正面承认她是卢家诚的女朋友，也就是说，她洛斐还是有机会的。洛斐垂下眼眸，露出一个浅浅微笑来。“夏秦学姐，你和卢家诚会有代沟的。我相信他很快会回心转意的，因为我，洛斐，比你优秀百倍！”洛斐很豪气地甩手走人。
　　夏秦伏在桌面上笑了半晌才平静下来写作业。“是有代沟啊，家诚，你说怎么办呢？”夏秦笑得温温婉婉像只小白兔。
　　之后再听说洛斐和卢家诚的传言，夏秦也只是笑一笑了事了。那两个人一个班的，一个团支书，一个班长，低头不见抬头见，公事的时间多了，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莫苓玉在剧社惹了卢家诚和夏秦，之后自动自发地申请退出了。对剧社而言不过是少了个跑龙套的，文霞也不怎么在意。
　　时间就在传言满天飞和《灰姑娘》反反复复修剧本之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