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折翅的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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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这样的。您喜欢凯特·布兰切特么？您让我一瞬间就想起了她，我最喜欢的女演员。”
“原来是这样？”她意料之中般低低笑了一声，之后瞟了我一眼，“但是我并不觉得她是个美人。如果你想吹捧女人的外表，可以选择更漂亮的。”
“可她为我们呈现了这个时代稀有的典雅女性之美，所以您和她很像。当然论起外貌，您比她出色。”
“你比我想象的会说话。但是你不知道来这里的都是什么类型的女人吗？”她若有所指地微微冲身侧的舞池抬起下巴，“在这里用这样的说话方式，你觉得会有效果吗？”
“您不一样。其中差别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如果说她们是Cheap Girl，您，不能亵渎。”她就像不小心闯进来的，应该在高档的餐厅喝香槟，根本不适合这种鱼龙混杂的酒吧。
“你这么恭维我，我很开心。”她顿了顿，眼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我，“这么说可能会伤害你，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男人油腔滑调，圆滑有礼却毫不真诚。”
我心里一突，尴尬地笑笑。“虚伪吗？我以为自己表现得很自然。”
“确实很自然，从某种意义上。”她握了握拳头，苦涩地笑笑，似乎有点激动，“但是剥去好看的外表，就虚伪得什么都没有了。我宁可被人真诚地对待，或者说如果你对我有兴趣，你就直接告诉我你对我有兴趣，当然结果没有差别，因为我对你没兴趣。”
我愣了一愣，随即笑了。“小姐，你太有意思了。好吧，从现在开始我和你正常交谈。”
“我该为你的执着干杯吗？”我笑而不语。“只要你别说脏话就行，那个我一直受不了。但是我想你已经明白了，你从我这得不到好处。我从来没有和陌生男人过夜的想法，我只不过来喝杯酒。”
“你真的不用这么戒备，在酒吧喝酒的男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从女士那儿得到好处。”
“你这种老手也算在其中？”
我一窒，笑出声。“算，至少今天是。正因为我是老手，在明知道女士有苦恼的时候，才做不到袖手旁观，只要自然属性。”
“直击别人的心事并不礼貌，这让我越发讨厌你了。”
“你本来就很讨厌我，更讨厌并不产生质变。而且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和我这种不会见第二次面的人说说不是跟好吗？总是要发泄出来的，酒精只能让肚子里的心事烧得更旺。”
她扭过头默默地看着舞池，迷幻的灯光照在一对对亲密的男女身上。许久之后，她端起了面前的粉红色鸡尾酒，里面冰块已经都化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看人向来很准。”
之后我们就你一杯我一杯对饮起来，闲闲地聊着电影音乐，却一句没切入正题。我还非常清醒，但是她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苗亚已经跟我打过招呼，早就先行带着一个原始妹子离开了部落。我看看表，两点半，已经到了快打烊的时候了。
我正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提出离开，神仙姐姐突然开了口：“你能换个地方陪我聊聊吗？我突然想跟你说心事了。”
“好。”虽然有点吃惊，但还是欣然点点头。
酒吧街附近的宾馆自有它的作用。在寥寥几对男女黏在一起往里走的宾馆门口，我和她显得格格不入。穿过一条充斥着暧昧声响的走廊，进了房间，绵长不断又带着拐弯的滴声响起，灯亮了。
“别转身。”我感觉到一个温软的身躯贴上的我后背，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声音闷闷的，却无比暧昧。“借我用一下肩膀，仅此一次。”
“小姐，你这样不公平。你不该在这样的氛围下如此刺激一个男人。”
“女人总要有点任性的权利。”我本打算把她转到正面朝我，但是停住了。我的肩膀感觉到一阵湿意。
“去床上吧。”站在玄关，我看着窗外的绚烂霓虹，和玻璃窗映着我的影子，因为她的哭泣而猛烈颤抖。
“别做别的打算……我十足有把握解决掉你……”
她的故事是很简单。一对异国相恋的恋人，恋爱两年，回国两个月。她想和他分手。
“你知道吗？他总是彬彬有礼，对我无比尊重。其实我早就觉得这样不对劲，我们不是出于利益，我们是自由恋爱，基于感情的相处不该是这样的。但是我还是劝自己，这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他就应该像个绅士。可是不对，真的不对，特别是回国这两个月，他眼里根本没有我。他没有第三者，我确定。其实他眼里没有任何人，谁都上不了他的心。我确定，对，是这样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语言已经有些混乱了。她喃喃地说了句抱歉，不给我回答的机会，就背对我躺下了。
我看着在身边安静睡着的天使，无奈地叹口气，难以置信，我已经多久没和女人睡一张床上盖棉被纯聊天了？采花浪子偶尔化身护花使者可真是新奇的体验。想着想着，我的脑子也有点蒙，自然就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醒来，睁眼就看见一双美丽的眼睛暖暖地注视着我，像泉水流淌。她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喝着立顿红茶，见我醒了，微微赧颜。“昨天我失态了。”
“稍等一下。”我呜呜哝哝地说了一句，飞快地跳进卫生间。虽然这个习惯很令人扫兴，但是早晨起来不刷牙就说话是我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
“抱歉。这是……个人习惯……”我挠挠头尴尬地笑笑。
她理解地点点头，“其实不是坏毛病。”
递给我一杯红茶，此刻的她已经完全看不到昨晚的影子，端庄优雅地像女神。“你是个好人。我已经不讨厌你了。”
“你的态度转变得真快，我受宠若惊。你没事了吗？”
“叫我杰西吧。”她的眸子暗了一下，低头浅浅地啜起红茶，仿佛在掩饰自己的挣扎。许久之后，她犹豫地对我说：“虽然很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你能当我的男朋友吗？”
“哈？”我艰难地咽下口中的红茶，“是不是太草率了？我们才见过一次面。我是无所谓，但是你……”
杰西面上略略带了羞恼，忙解释道：“是假装的。我已经想明白了，一定要和他分手。但是我希望跟他分手的时候能洒脱些。对不起，我知道我是为了无聊的自尊而企图利用……”
“没那么严重。”利用这个词太严肃了。“你还爱他？”
杰西捧着茶杯低头不语，胸口轻颤，似乎又要哭出来了。
我一定会败给女人的眼泪，这是从小时候就预料到的。另外，我也很想看看那个男人阴沉不爽的脸。就算他冷心冷情，但凡是个男人，看到自己女朋友带着新男友说：你已经出局了，都会大受打击。这也是给他的教训。
于是我拍拍她的后背，“好吧。”
她抬头看着我，眼眶通红，就像折翼的天使。
退了房，先去部落开了老爷车送回家。杰西在我的衣柜里一番挑挑拣拣，只见她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直接拽着我一路奔向国贸的高级商场。
事实证明，不仅仅是男人，女人也可以为了面子下血本。
晚上六点半，我人模人样地穿着杰西精挑细选的Burberry西装衬衫，打着领带，任她弯着我的手臂走进一栋华丽大楼——众多达官显贵商界要人演艺明星的社交宝地——帕里斯会所。大堂屋顶水晶吊灯高悬，光影璀璨，我深一口气，不想有天自己竟会被人请来这里。
门口的服务生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见到杰西，自是笑得殷勤。看到我之后，笑容不由自主地僵了一僵，却很快就恢复了专业的表情。见我伸手比了比杰西，他微微躬身问道：“杜小姐，还是老位置？”见杰西轻轻点头，便在身前一步的位置，引着杰西和我向内走去。一路上音乐淙淙，众位用餐者均压低声调，窃窃私语，虽然偶尔会冒出几声爽朗的笑声，虽略显突兀，却不令人真心生厌。
穿过大厅，到了一个相比更为幽静的地方。燃着淡淡的熏香，带着花果的香气。帕里斯会所除去一层大厅，皆为会员制。我们现在坐的位置，虽不是顶尖，但也价格不菲。看来，无论是杰西，还是那个男人拥有那张银光闪闪的会员卡，杰西的正牌现男友都显然实力不俗。可惜此类男人常常眼高于顶，杰西也只是遇人不淑吧。
引我们入座，服务生又问起了菜色。这家店的鹅肝酱口碑极佳，奈何此日情景，当然并不适合饮食，只各自点了咖啡。
杰西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摸着杯耳，我看得出来她非常紧张。“杰西。”她一惊，猛地抬头看我，我冲她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你看我穿上西装是不是也挺上流社会？”
“嗯，确实不错。”她点点头，虽然笑容很僵硬，但好歹还可以调侃我。“直接小混混晋级社会精英了。”
“这个地方不错吧？我两个月前第一次来，一下就爱上这里了。不过几次都是他和我一起来，所以刚才的服务生看见你有些诧异。”说着杰西自嘲地笑笑，“说起来，这里还是他最喜欢的西餐厅。”
她的情绪明显低落起来，但是我不想打断。发泄是必要的，况且现在时间还早，凭她的能力，调整状态的时间足够充裕。
“他之所以喜欢这里是因为曾经全家几乎每月都要来聚餐，所以就算出国六年，现在帕里斯易主了也还是习惯来这儿怀念怀念。其实，他也不是无情。只不过是我怎么都进不了他的心。你看，他显然很爱他的家人。现在想想，我们根本不是恋爱，我们经常谈他的父亲母亲弟弟，有时候是电影书籍音乐会，但是从来没有把我们的未来摆上议题。”
“好了杰西，不要在想了。过去了，马上就过去了。”我揽着杰西的肩膀，她紧密地倚着我的肩头，我感觉得到她微微颤抖。
我低头看了看表，七点零五。他迟到了。我狠狠腹诽着未曾见过面的男人，就凭他让女人等这一点，他就是我的敌人。
七点一刻。
“杰西，你经常这样等他吗？说真的，我非常讨厌让女人等的男人，最起码的风度……”
“杰西，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忽然一道好听的男声。
杰西噌地一下直起身子，她抖得厉害，左摸右摸，最后还是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杰西的手发烫，手心里全是汗。我捏着高温热源，可还是觉得一阵冰凉在我脊髓上下来回滑动。事实上，我也抖得厉害。虽然我努力保持自然，但是刚才那一瞬的表情一定非常好看。
“楫舟，好久不见了。”
“是啊，最近实在太忙，都一周没见过了。你知道的，那个项目现在吵得很热，我确实离不开。”
他坐在我和杰西对面，眼神微微扫过我们交握的十指，语气淡定得可怕。
骑虎难下就是我现在的感觉。世上的男人千千万万，为什么杰西的男人偏偏是王楫舟？出自真心，我实在不想和王楫舟发生不必要的争端。但是前事种种，我的愿望很容易落空。王楫舟半个多月没找我麻烦，我几乎谢天谢地感激涕零，谁知道如此机缘巧合下，竟然自投罗网了？况且还是如此的浑水。
他平静地看着我的脸。如果忽略眼底的阴郁，他那温和却高傲的眼神，就像是博爱的国王注视着他的臣民。
我当然不会示弱，也摆出绅士无比、优雅至极的笑容。可我自己很清楚，如果那人是真正的猛虎，我只能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不过他的里子我比不过，至少面子不能输人。
他打量我的目光闪了闪，然后微笑地着看向杰西，声调亲切而又自然。“杰西，我想我需要你的介绍。”
杰西在那一刻打了个激灵。惹不起躲不得，那就挑战吧！我用力握了握杰西的手，告诉她我们是统一战线的。
如果说之前答应杰西是出于对女性的温柔体贴，那么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更有力量的理由。我很想看看眼前这个一脸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混蛋，如果知道自己被女朋友嫌弃到宁可找个陌生男人假装男友也要抛弃他的时候，会有怎样精彩的反应。我试想着他N种挫败的表情，内心无比欢畅。
“泽洋是我男朋友。”杰西似乎感受到了我传给她力量，语调稳定很多。
“哦？”没有虚伪且不现实的握手，也没有愤怒狂暴，王楫舟只是挑眉，玩味地看着我。他似笑非笑，轻柔的声音不起波澜，在我耳朵里却像毒蛇吐信，藏不住优雅自如下的阴寒。“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的男朋友。”
“楫舟，我们虽然在一起很久了，但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杰西的语速很快，慢慢地有些语无伦次，无论我怎么悄悄给她鼓劲，都无法阻止她汩汩往出冒的歇斯底里。
我尽量温柔地把杰西的头揽到我的肩上，“别说了杰西，以后有我，别说了。”
我悄悄抬眼，看见王楫舟盯着我们，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从知道杰西的男朋友是王楫舟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料到我们注定完败，想想刚才的期望还是真是可笑。他的表情就像幼儿园开放日，坐在台下看小朋友幼稚演出的成年人，愉悦，却忍不住想叹一声，孩子的世界和我果然有差距。
我突然有些烦躁。
我像真正的优质男友那样，善解人意地拍拍杰西的肩，告诉她我去洗手间，你们好好谈谈不要顾及我。
然后，假现任男友退场，真前男女友自生自灭。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折翅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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