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的国王游戏》他的爱丽丝

7、七 阴魂不散

　　我推开三米高通常出现在欧洲城堡里的厚重木门进了洗手间。忍不住感慨帕里斯极尽华美之能事。原本是十四年前出于爱好经营的咖啡店，这家帕里斯会所发展到现在是当初的老板都没想到的。五年前转让给新老板的时候，唯一的要求就是保持原本的装饰。这里面的陈设包括镜子水池还都是九年前搬到这里的时候安置的，直到现在依然奢华无比。一来说明当年老板下了大心思，二来说明这的清洁工真心不好做，你看那金色装饰的白瓷……池子……居然洁白得跟新的一样！

　　难怪众人皆说帕里斯会所是金钱堆出来的。像我这样一个年薪加奖金二十万出头的人在这种堪比凡尔赛宫洗手间的洗手间里，难免觉得恍如另一个世界，无所适从。而王楫舟显然是这个世界的人，站在人前就仿佛是行动的美钻，就算素颜布衣都透着珠光宝气。从这个层面，杰西和他还真是很搭，比如昨天，她在部落那样的小酒吧别提多扎眼。我有点不明白王楫舟，杰西是个相当不错的姑娘，目测应该门当户对，性格也不错。而现在，且不说感情深浅，关键问题是王楫舟压根没把这么个好姑娘放在心上，难道他打算上演一部现代版的灰姑娘？真是好笑。

　　我站在明晃晃的镜子前，看着里面的另一个自己表情猥琐的要命。哧，我叹了口气，不知道杰西和王泽洋谈得怎么样了。虽然有点担心，我却真的不想再和他掺和在一起。况且王楫舟那个人一定是冷冷清清，想和他爆发也不太可能。我如此劝慰自己，不过男人做成我这样是不是很没担当？

　　我坐在洗手台上，摸摸口袋，想抽支烟。突然想起来这件原本不是我的衣服，杰西自不可能帮我备烟。有点烦躁地耙耙头发，呆坐着无所事事，直到下腹隐隐发胀。

　　人有三急，真的急了我也就顾不得无所适从了。跳下洗手台，我拉开裤链，放水。就在我一身舒畅抖一抖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脚步咔哒咔哒，离我越来越近，最后停住的时候，居然是在我背后。

　　莫名其妙，剩下几个不都没人么，干嘛非要在我后面排队。强迫症？非用这个不可？不然尿不出来？

　　我故意放慢了动作，慢慢悠悠地整理着昂贵的西裤和衬衫。你就慢慢等着憋死吧，谁让老子今天心情不太爽朗呢。可是后面那个人居然一句话都不说，甚至没有任何焦急的动作。好奇心大发，整理到腰带的时候，我决定转头好好看看这个老实的可怜人。

　　我靠！当我转头直面那张面露不耐的冷面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我的手别扭地僵在抓着腰带扣的姿势上，一句脏话脱口而出，“你他妈的变态啊！一声不响站在别人身后看人方便。”

　　王楫舟一愣，旋即恼怒地皱了皱眉头，目光如刀，语气冰冷地警告我：“嘴里别不干不净的。不知道你二十四年的教养去哪了。你信不信我收拾你？”

　　“对你我用的着干干净净么？”我低低嘟哝着。面对王楫舟这幅表情，我如芒刺在背，气势明显弱了好几成，最后逞强地冷哼一声。

　　王楫舟没搭理我，只是若有所思地冷着脸盯着我。他今天不正常！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离他远点。

　　“王总，我给您腾地方了，您想干什么请自便。居然把杰西一个人丢下真不厚道。”我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洗手台洗手。经过王楫舟的时候，我的袖子被扯住了。

　　“请问还有何指教？”我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杜小姐真是你女朋友？”他的话听起来与其说是疑问句不如说是否定句。

　　我有点心虚，但还是充足了底气，霸气地回答道：“有你屁事。”

　　“当然有，至少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他笑了，像毒蛇进攻猎物前的伪装，温和无害，内里带着阴狠的恶意，还有愤怒……和苦恼……？他是愤怒于我勾搭上他的美人儿？苦恼他的女朋友舍弃了他那么大颗钻石，和我跑了？

　　可是据我观察这场分手的闹剧分明就是因为他不咸不淡冷心冷情，导致佳人不堪忍受，强行压制心痛，在被他厌弃前，摆出潇洒的姿态带着满身伤口离去。他现在做出这种模样又是为了哪般？

　　但是看着他的脸，其中复杂的感情绝对不是假装的。我心中蓦地升起几分诧异。难道我们真的都猜错了？难道王楫舟对杰西是有感情的？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添乱了。不对！即使他对杰西有感情，我也要刺激刺激他，让他长点教训。

　　“杜小姐？告诉你吧，杰西的关系跟我真没那么远。”

　　长着王子外表的毒蛇，盯着我，冷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个废物还是喜欢捡我不要的东西。”

　　他不要的东西！我一愣，随即就像被打开了怒气的开关。对！他总是这样！总是理所应当地把别人当小丑，高高在上地践踏别人的心意。对我这样，对杰西这样，王楫舟，你到底要多狂妄！

　　“王楫舟！你说话过分了！”我瞪着他，握紧拳头，身体抖得厉害，“你喜欢杰西你就对她好点！你对她不冷不热，她受不了你了，来找我怎么了？”

　　“我对她好不好她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但是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他似乎刻意放缓了语调，倒带出几分语重心长来。

　　可原本我只是愤怒，这话却让我的怒火更爆了几个档次。“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别打她的主意？她不是你的所有物。我要娶她！”

　　我愣住了，王楫舟也愣住了。这完全是一句没过脑子的话，我脸上发烧，王楫舟看着我却非常狂放地大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是能对相处了一晚上的女人有这么深的感情！你还和以前一样年轻。”

　　看着王楫舟的笑脸，曾经不堪的记忆骤然涌上心头。那是高中，我第一次和女生发生关系。虽然是意外，但是那时候责任感特强，真的打算负责任。谁知道那女孩是未满十四，是别人想用我的事来害整个王家和王家的企业，也就是德瑞。这事虽然摆平了，但是过程异常麻烦，并且成为我的耻辱。我没想到王楫舟会在这提起这件事。

　　难堪、尴尬，我选择了用最冲动的方式掩盖我的情绪——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我看着他的脸上写着难以置信，突然觉得很搞笑。我们见面总是要打架。他总是能让我的理智崩盘。

　　我一分神，脖子就被紧紧扼住了。王楫舟掐着我的脖子，推着我狠狠撞上包着实木的墙壁。我的肩胛骨一阵钻心的痛。我两眼发黑，全身如散架般无力地贴着墙往下滑。但是他的虎口卡在我的喉咙上，形成让我痛苦难耐的支撑。

　　他俯下脸，离我越来越近，几乎鼻子贴着鼻子。我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面颊上，带着潮湿，就像虫子蠕动着往我皮肤里钻。“王泽洋，我刚才刺激到你了，我可以道歉，可我说的是实话，你怎么不长记性。而且你，能不能成熟点，你有嘴，别总是用拳头说事。”

　　我伸手用尽全力掰着他的手指。我有点窒息，眼前白色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噗噗噗地蹦出来。在我觉得我要死了的时候，王楫舟松了手。

　　我靠墙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呼吸。缺氧再加上硬墙撞硬骨头不是一般的疼，我眼前有点模糊，大概是不受控制的泪水糊住了眼睛。王楫舟转身而去的背影在我面前摇摇晃晃。

　　我做了个深呼吸，动了动发麻的双腿。腾地一下站起来，抬脚就往他后背上踹。某种程度上，我和蟑螂的毅力有一拼。

　　其实我偶尔觉得自己也该认认命。不然现在，我不会以警察抓小偷的姿势，身着昂贵的西装，被王楫舟压制在地上。

　　他骑在我的背上，一手扭着我的双臂，另一手从后捏着我的脖子。“你省省吧，从小到大你哪次打得过我？不懂见好就收吗？”

　　他说的没错。我趴在地上，看着地毯扭来扭去、花型奇特的纹路，突然笑了，非常欢乐。“被人欺负了要打回去，也是小时候你教我的。”

　　王楫舟的手猛地紧了一下，我疼得一缩。我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应，谁知道他一句话都没说。“王楫舟，其实我特佩服你。那么个极品，两年你居然只看不吃，你是性冷感还是不举？”我恶毒地质疑着男人的“根本”问题。我想，低俗的毒舌他应该比不上我。

　　“我跟随叫随停的公共汽车不一样，比较挑地方。而且有嘴服务，我也不想费力气。”王楫舟语气稀松平常，就像在说什么家常闲话。

　　听着他高端的比喻，我一时目瞪口呆。妈的！妈的！

　　“王泽洋，你老实点吧。你现在很不冷静。如果我是外人，你现在嘴还那么贱，你一定会被打得连妈都不认识你了。”

　　我嗤之以鼻。第一你本来就是外人，这是你当时自己说的；第二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被直击软肋，激怒到这种程度；第三如果不是玩阴的，很少有人能这么压制住我。所以你的话等于放屁。当然这些都是我心里想的，自不会说出来。

　　我不出声，他也不出声。所以两个身着华服的男人推开洗手间门的时候，我和王楫舟正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僵持着、沉默着。

　　我在地上蠕动两下，示意他让我起来。结果王楫舟竟然置若罔闻。“王八蛋，你想教训我也不能这样啊，我们都是成年人。”

　　王楫舟抬脚踹了一下我的大腿，“不会说人话就安静点儿。”

　　我抬着头挣扎，却正好对上那两个人全然惊呆的表情。我尴尬地想把脸埋进地里。我虽然不是王楫舟那样的大人物，但好歹也有脸有皮啊。

　　可是我震惊了。

　　我想王楫舟应该是冲他们露出了国王般优雅的笑容。我知道那个笑容的力量，铜板纸上那个招牌表情确实有着过人的号召力。不然，那两人不会在惊讶之后不由自主地冲我们微笑。甚至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迅速退出，贴心地关上门，就像两个人误闯了皇家晚宴的贫民。

　　多神奇，这个人的丑态竟然也有征服别人的魅力。

　　“王楫舟，你真是个疯子。”

　　“那也是被你逼疯的。”他坐在我背上低低笑了几声，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出其中并没有胜利者的愉快。“告诉你一句，你知道杰西的父母是谁吗？她没那么简单，你好自为之。” 王楫舟放开了我，他淡淡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我坐在地上拽住他的裤脚，他低头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对他说：“我也告诉你，她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也别把人专门往恶意上想，这么做人没意思。”

　　“希望如此。但是如果这样，她可能会和你谈恋爱，却不可能真的和你结婚。最后空忙一场的还是你。”

　　我哑口无言。我不了解杰西，至少没有王楫舟了解。我无法反驳。我沉默地看着王楫舟的背影消失在三米高的厚重木门后，坐在原地。其实我对杰西并没有别特的感情，只是觉得不爽，非常不爽。

　　我用凉水洗把脸，额前的头发湿趴趴地黏在皮肤上，很难受。不耐烦地把头发狠狠往后掠过，结果又落了下来。重复到第三次，那绺该死的头发还是在原来的地方顽强地粘着。

　　我看着明亮镜子里的自己，肩膀垮下来，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好尴尬。

　　王楫舟，你大概是对的。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冷冷淡淡的表情，却能把别人的心撕成一片一片，甚至不愿施舍一点儿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