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涿玉

1、来了来了

　　“幺儿，幺儿……”一个声音不停的在林墨的耳边响起，幺儿是谁呀？也许是做梦吧，林墨翻个身准备继续睡下去。就在这一念之间林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睁开眼睛。
　　一位大概四十岁出头的女人正坐在自己的身边，对着她轻喊着“幺儿”。
　　这个女人看着转醒的林墨，不禁一阵欣喜，“幺儿，你可算醒了。方才可吓坏你干娘了！”
　　林墨直盯盯的看着眼前这位自称是干娘的陌生人，企图想清楚这是这么一回事。在她的记忆里，最近的事儿是自己闲来无事在逛博物馆的时候，在不起眼角落里看见了一个粗瓷大碗。和馆内其他精美的瓷器相比，它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可就是这个粗瓷大碗却吸引了林墨，并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和其他的精瓷细碗相比，它太粗糙了，以至于不得不让她注意。“它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为什么在这里居然摆着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瓷器件儿？”林墨对着这个明明上不得台面的粗瓷大碗不禁好奇起来。也许已经驻足太久了，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答案，林墨便迈开步子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林墨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眩晕，便失去了知觉，等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直勾勾的盯着这位喊着幺儿的干娘了。
　　“幺儿，你怎么了？”这位干娘一脸的担心。
　　“这是哪里？”这是林墨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还能是哪里，这是我们平时睡觉的地方呀？”
　　林墨轻轻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里咯噔的一下，不只是这里太陌生了，在她视线里所有的事物都仿佛来自穿着古代，包括这位身穿古代服装的干娘。不禁咕哝着：“不会是穿越了吧？”这个可笑的想法掠过她的心头。林墨转念一想，应该是被人带到了类似影视城里的一件屋子里吧，这样似乎才符合逻辑一点。
　　“幺儿，你说什么？”干娘没有听清这细微的声音，更是死死地盯着林墨，不想再放过她说的任何一句话。“是不是想喝水？”
　　听干娘提起来，林墨还真觉得有点口渴了，轻轻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干娘转身去倒水的时候，林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仔仔细细的再次端详着整个屋子。整个屋子透漏着真实的古代感，一股寒意涌上林墨的心头。“干娘，这是什么时候？”
　　干娘放下水壶，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应该接近未时了。”
　　林墨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现代还是古代？”
　　“什么代？”干娘疑惑起来，这孩子怎么了？
　　心里已经乱糟糟的林墨自然问题也问的乱糟糟的，不过听着这位干娘的回答，林墨开始觉得似乎那个可笑的想法更合逻辑了。
　　“电脑、冰箱、洗衣机、电视，还有什么……”林墨不停地在头脑了思索着和现代有关的词汇，如果这位干娘能理解这些词汇，说明自己还是处在现代。
　　随着林墨一个个词语的蹦出，干娘越来越疑惑，这个孩子都说些什么呀？象咒语似的。
　　看着干娘充满疑问的表情，林墨的脸也随着一点点严肃起来，心中也被恐惧感一点点的填满。直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也睁到了最大，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直到如洪水般泄了出来。
　　“幺儿……你这是怎么了？”林墨的表情再次吓坏了倒完水的干娘。她赶紧将手里端着的一碗水放在林墨躺着的这个大通铺上的一边，坐在林墨旁边的床沿关切的问着。
　　“这是哪里？这里是哪里？”林墨瞪大了双眼，惊恐的望着眼前的干娘，双手不住的摇晃着干娘的身体。
　　“幺儿，你这是怎么了？这里是我们住的地方呀！你从小生活的地方！幺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看着似乎不正常的幺儿，干娘的眼泪也不听使唤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此时的林墨的眼睛不禁漂到了炕上那个装水的碗，和博物馆里的那个粗瓷大碗一模一样。林墨连滚带爬的到了碗的边上，一把抓起它，发疯一样的大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边喊着边迅速爬下床，冲出大门。门外的景象让林墨惊呆了，到处都是浣洗衣物、劈柴做饭的佣人丫鬟们，而且所有的一切和屋内的一样，告诉着林墨，这是和林墨原来所处的时代完全不同的时代——完全的古代！真实的古代！
　　“不对，一定是做梦！做梦！”林墨不想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幺儿！幺儿！”这时干娘也从屋里跑了出来，显然是因为惊慌过度，腿脚已经不利索了。
　　“这是谁呀，吵什么吵？”一位身穿蓝色长褂布衣、年龄在四十多岁的男子向林墨和干娘走了过来。刚才所有在院里忙活的丫鬟佣人们，都赶紧退到了两边。“幺儿呀，醒了？醒了不好好干活，瞎嚷嚷什么？”这个蓝衣人瞪着眼睛、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训斥着林墨。
　　“我不是什么幺儿！我要回家！”林墨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在现代哪有人和她这样说过话。
　　“哎哟，你这小丫头！居然敢顶嘴！”说着，蓝衣人也不知从哪拿出来的鞭子，照着林墨的身上就是一鞭。这一鞭子，疼的林墨是哇哇的大叫，不过却让她清醒了不少。
　　干娘赶紧跑了过来，扑通的跪在地上，“沈总管，手下留情。幺儿刚醒过来，可能脑子还没清醒。您大人大量，放过她吧！”
　　看着眼前的一幕，林墨呆住了，这位自称干娘的人为了替他求情，居然跪下了。这是她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脑子没清醒？”沈总管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幺儿，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是不是那一下给撞傻了？要是傻了，赶紧给我滚蛋！我们沈家可不养闲人！”
　　“没有，没有！幺儿好好的。幺儿你说话呀！赶紧给沈总管赔不是！幺儿脑子一点问题也没有！”干娘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要是幺儿真傻了，她可怎么办呀？不禁急火攻心，干娘昏在了地上。
　　“啊……那个……干娘”看着这位干娘晕倒了，林墨似乎缓过神来，赶紧蹲下来掐着她的人中。
　　干娘慢慢的转醒，结果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幺儿，你可不能有事呀！”
　　“我没事！”林墨怀抱着躺在地上的干娘，一边转过身对沈总管说：“刚才是我不好，冲撞了您，您大人大量原来我吧。”
　　“哼！下不为例！”沈总管心想，这一天里连续昏了俩个，其中一个还险些疯了，真是不顺。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一定说他这个总管失职。看着两人都没事，算是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也懒得再追究什么了。既然有了台阶就下吧，沈总管拍拍衣服，转身走出了这个沈府的佣人院子。
　　看着沈总管走了出去，干娘破涕为笑，“我的幺儿没事了！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对于林墨来说，刚才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可没接受这个名叫幺儿的身份。突然林墨又想起那个粗瓷大碗，回头一看。刚才沈总管的一鞭子，痛的林墨松了手，碗已经摔倒地上碎了。林墨赶紧捡起碎片企图拼起来。似乎这个碗是她回去的唯一希望。
　　“白白糟蹋了……没关系，厨房还有，干娘再拿一个给你盛水喝啊。”干娘拍拍身上的尘土，向厨房走去，要去再拿一个碗。
　　“不，我只要这个！”林墨近乎偏执，她现在恨透了那个沈总管，如果不是他碗也不会碎，也许她就有办法回去了。
　　干娘的心又咯噔了一下，不会是脑子真坏了吧？“幺儿，厨房了有的是这样的碗，干娘给你拿个一模一样的不行吗？”
　　“一样的？”林墨睁大了眼睛。我跟你去厨房。
　　在厨房的一旁，罗着数不清的长相一样的粗瓷大碗，并且这里的每一个碗都和博物馆的那个一样，林墨愣住了。原来那个碗是她来到这里的关键，这些却不是她回去的关键。“我该怎么办？”林墨有些失神。
　　“幺儿……”
　　“让我自己静一下。”林墨说完就什么都不理，径直走回她刚刚那个屋子里，今后可怎么办呀。
　　林墨不知道，门外的丫鬟和老妈子们都围在了她干娘的周围，叽叽喳喳起来，“幺儿怎么了？”“她脑子是不是……呸呸……我这张臭嘴”……
　　无论别人说什么，干娘只是摇头，她也不知道往常乖巧的幺儿，今天这是怎么了。
　　过了没一会，林墨推开门把干娘唤了进来。
　　“我有几个问题可不可以问您？”林墨想明白了，再弄不清楚回去的方法之前，只有在这个世界先生存着。
　　干娘赶紧点点头，生怕有什么让幺儿不如意的，她再发起疯来。
　　“现在是哪朝哪代，什么年间？”
　　林墨的第一个问题就吓坏了干娘，这孩子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了？
　　看着惊讶得呆住的干娘，林墨想到也许是自己的问题太唐突了，便继续说到，“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才想问问您。”
　　林墨本来是想给这位干娘一个合理的解释，结果却让干娘如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间，干娘想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幺儿的胳膊，“还记得干娘吗？还记得干娘吗？”
　　林墨□□娘抓的生疼，没想到一个女人的力气也可以这样大，哪里还顾得上回干娘的话，只是想赶紧从干娘的手里挣脱出来。
　　这样的动作，在干娘看来却别有一番深意，“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她放开了眼前的幺儿，后退两步瘫坐在炕上，哽咽了起来。她的幺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自己这个干娘了。半晌才魔怔般的叫唤着，“幺儿，幺儿，幺儿……”如果说刚才是幺儿像发了疯，这回倒是轮到干娘着了魔了。
　　“你是我干娘是吗？”
　　“我的幺儿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幺儿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了……”干娘又叨念了半天，突然又似想起什么，快速的站起身来。“幺儿，还记得你娘亲吗？”
　　“娘亲？你不是我娘亲？”林墨一直以为眼前这位干娘就是她娘亲呢，刚才她还纳闷为什么这里的人会管娘亲叫干娘呢。现在林墨倒是想问，幺儿为什么身边只有干娘，父母都去哪儿呢？林墨只好摇摇头，“娘亲在哪儿呢？”
　　干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赶紧爬上炕，从幺儿枕头边拿起一个小布包，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铺在床上，“这些都是你的宝贝，平时连睡觉都放在枕边，幺儿，还记得吗？”干娘似乎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了这些劳什子上。
　　林墨继续摇着头，“人都不记得了，那还记得这些东西。”
　　干娘失去了全部的希望，再次瘫坐在炕上。
　　林墨觉得恐怕干娘还要再哭一会儿，看来她的满腹疑问还得再等好一会才有得问了。可是这回她估算错了，这位干娘比她想象的坚强。
　　干娘硬生生的憋回了自己的眼泪，腾了一块地方，摆手让幺儿坐在她的身边。开始一点一点的讲起幺儿的一切。
　　“你四岁的时候就和你母亲卖身到沈家，做了粗使丫鬟。因为带着个孩子，本来沈家是不收的，你母亲就带着你在沈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当年的老管家也看着你母女俩可怜，向老爷求了个恩典，收了进来，从此也算是有了睡觉吃饭的地方。”……“也就是从这时起，我们娘俩算是在杂房里见了面了。当时的你面黄肌瘦的，比一般四岁的孩子还要小。”听着干娘的描述，让林墨想起了“小萝卜头”，“但是那双眼睛却明亮亮的，我一见那，就喜欢上了。”……“做了粗使丫鬟之后呀，你母亲每天忙着干活，也没有多少时间照看你。可你打小就乖得狠。不让你乱跑，就自己找个墙角、门边什么的坐着。看别人忙活，还知道帮着干活。……想起来那时候，你跟水桶差不多高，听人喊挑水，就使劲的把那水桶往井旁边拖，逗得我们呀哈哈的笑。当时我们就说，没见过这么乖得孩子，真招人喜欢。”当干娘讲到这里时，脸上泛起笑意。
　　“时间长了，大家也就熟了，你母亲就拜托大家谁有时间就照看你一下，我们这些老佣人们那，也都喜欢你的紧，于是就东拉扯一把，西照顾一下的，不知不觉就把你带大了。当初呀，我照看你的时间最长，和你们母子俩也最熟。有一天呀，你母亲便说你希望我认你做个干闺女，能够帮着照看你。我高兴的呀，满心的乐意。”
　　这样一来二去的，幺儿也就开始管这个人叫起了干娘，算是认了干闺女了。
　　干娘边诉说着边拿起身边的东西，“这些笔墨什么的，就是你那娘亲省吃俭用买回来，说是给你识字用的。我们都劝她呀，一个粗使丫鬟识字有什么用，你娘不听，拗的很。也没办法只能随她去了。没想到，你还挺喜欢的，每天捧着这本三什么的，读呀，读呀的。”
　　哎……
　　看着镜子里稚嫩的脸颊，林墨知道，自己是附身到这个名叫幺儿的小女孩身上了。“干娘，我多大了？”
　　“今年8月初二就该16了，已经是大姑娘了。”干娘抚摸着幺儿的头，眼里的温柔是那样的真切。“只要你还健康的活着，干娘比什么都开心。”
　　林墨盯着镜子里的这张陌生的脸，心想着：“看来从今天起，我就要以这位幺儿的身份在这生活了。”
　　“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是什么朝什么年。”林墨看着干娘的装束，觉得应该是明朝。后来的确确认了她的猜测。
　　“现在是明朝嘉庆十二年。”
　　那天晚上，林墨一宿未眠。
　　就这样，全新的幺儿开始了大户人家丫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