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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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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今天天气晴朗。
丁医生坐在我面前看着检查结果,过了一分钟后,她抬头对我微笑。
“出来的结果很好。”
我点头。
“如果你能将这个状态一直持续下去会更好。”
我又点了一次头。
“听你父母说,你想去旅行。”
我还是点头,却有些慎重。
“我会向他们建议让你出去走走的。”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希望你能定期与我联系。”丁医生依然笑着,“你可以写日记真实的记录你的生活和心情。”
我连点了两次头,表示会照着做。
“想去什么地方?”丁医生又回到旅行的话题。
我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欧洲。
“啊,是好地方啊。”
我又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医生你也喜欢那吗?
“喜欢啊,以前学生时代的时候还去过呢。”
我继续在纸上写:是吗?去哪?
“布拉格。”丁医生说,“现在想起来,是很令人怀念的旅行呢。”
丁医生看着我。
“既然决定了要去做些什么,那就要不留遗憾的回来。”她说。
我重重的点了一次头。
出了诊所,我步行回家,正值下班高峰,路上车辆不少。
那件事件快届满一年。
签证,行程,手续,所有事情都如想象中的不顺利,就像在已经没有养分的土壤中还想生长的植物,我苦苦挣扎的,没有想过放弃这样出行的计划。
自己或许是仙人掌。
还有着这样苦中作乐的想法。
最后还是走得成,听说前公司帮了不少忙,但我没有细打听,只是收拾我的行李。
一个人旅行有多种不便,背着沉重行李无法到处走动,独坐在座位上看着别人三两成群,顿时形成了封闭的小世界。
我看着机场候机室里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还有转头望去的大片玻璃窗透出的风景,那是几架飞机加上远处可见的田野在接近傍晚时分时候的成像。
有着和谐又不搭调的感觉。
终于听到通知登机的广播。
我感觉到自己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的反应,只是压了压帽子的帽檐,上了飞机侧头闭眼。
感觉到飞机上升和下降中令人难受的气压变化在耳压不适中不断转换的声音。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我的听觉更加敏感甚至是脆弱。
我不知道那是好还是不好。
其实睡得并不安稳,偶尔醒来,按了服务铃,给空姐看了写着Water字样的纸片并将自己的瓶子给她,然后一口灌了三分之一瓶的水之后,我再次闭上眼。
不知道是不是时差的关系,睡不着闭着眼睛反而更加难受。
我看着窗户外的云层,浓重的黑云上面却飘着条橘黄色的线,再过一阵子,那条线晕染开来,变成了有着彩虹色变的光线。
或许刚才陪着水吞下的安眠药终于起了作用,我没有调整好姿势就睡着了,只是飞机即将降落醒来的时候脖子酸疼不已。
旅行的第一站是芬兰。
关于芬兰,最初的印象也只是中学时候曾去的一间冷饮店的一杯饮料,那是有着美丽橙色的果汁,混着漫过杯子一半的冰块,有着酸酸甜甜的感觉,它的名字就叫做芬兰。
我在这个不算大的国家的一个城市悠悠转转了几天,匆匆一瞥并不在意,我便搭了火车,绕了一大圈到了丹麦。
在火车一直还是想不通究竟那杯饮料叫做芬兰的用意。
若说芬兰是个不大的国家,那么丹麦更可以说成袖珍,这个面积不超过4.5平方千米的国家却有着流传最广的童话故事。
到了哥本哈根,我有气无力的拖着行李到旅馆Check in,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公司预定房间的信息错误,我在柜台花了许多工夫,最后我半放弃,拉着行李箱坐在旅馆门口对这烂摊子置之不理。
我没看时间,但是不久之后里头的客服来叫我,说能顺利入住。我没多大抱怨,只是进了房间,稍微冲洗一下之后,就直接倒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
不管天昏地暗,睡。
已过六月,正是天长得没有分寸的时候。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没有拉窗帘,白晃晃的天空澄蓝得可怕,手上的手表时间还是芬兰的时区,加加减减算了一下如今也应该是晚上7点多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没有停止,有规律的三次一组,到我这发呆的几分钟内还在持续。
敲了多久我不知道,不过自己倒是还有这继续蜷缩睡去的念头。
发烧了吧。
果然在夏天生病的自己是个笨蛋。
可是我还是下了床,赤着脚,先用门板上的猫眼看着门外的人。
是不认识的一个男人。
东方脸孔。
他还在按着自己的那个频率敲着门。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防盗锁没卸去。
警惕的看着他。
“你是朴沫岚吗?”
男人说话,声音好听,不是低沉磁性,但就是好听。
其实所谓的声音的好听,也就是是否对着了自己耳朵能接收的频率。
我没点头没摇头,只是看着他。
他一笑,从怀里递给我一叠信纸。
“我是JSG公司的人,沈少尹,你应该知道吧。”
我看着信,有来自父母的,有来自公司的,还有着他的名片。
沈少尹,我知道,是负责我这次旅行的人。
“我飞机晚点了,中午才到哥本哈根。”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个门缝交谈,不,应该是他就对着这一个门缝和我说话,我在期间只递了一个纸片给他,写着:I know。
然后他突然说,“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很不好。”
我摇头,用眼神问他是否还有其他事,意思赶人,他也懂得世故,马上和我道别。
“明天八点半,我接你去Langelinie。”他说,就走了。
我关门,落锁,继续蜷缩在床上,半梦半醒,头痛异常,始终不安稳。
我想,这或许就是我任性跑来这里的报应吧,还来得真快。
隔天,我还是听到敲门声才真的睁开眼,起床的力气比昨天更少,但那三次一组的声音却仍在持续。
终于,在门那边的人叫了第四声“朴小姐”的时候,我打开门了。
还是一道门缝,防盗链没卸。
我靠在墙上,拿笔和便条纸写上:等我一下,便送出去给他。
然后关门,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我自己,十分钟后重新开门关门。
我指了指电梯的方向,他却对我摇摇头,他举起手伸向我,我下意识的躲开,他手就这样尴尬的停在半空,我看着他,调整呼吸,刚才十分钟的动作又消耗了我不少体力。
“你生病了吧,这样子不适合出门。”
我依然摇头。
“我去问问有没有体温计,如果真的没事我们就出门吧,也不再差这几分钟了。”他说。
我当然不愿,打算自己去,转头走向电梯,他却拉住我,顺势用手测我的额温。
“都发烧了。”他皱起眉。
我甩开他的手,整个人更加没有力气。
“今天行程取消。”他说。
换我皱起眉。
“今天的行程以后会补回来的。”他说,像是在劝我,“房卡呢?”
我还是没有动作。
“你要去我房间也可以。”他这样说。
我掏出房卡,他开了门,让我进去。
“你有带药吗?”
我摇头。
“你先休息,我去拿药。”他顺便把房卡拿走。
于是我又在床上躺着,看着天花板。
意识其实很不清晰,却还是能理直气壮和一个昨天才认识的陌生人僵持着,到底在坚持什么。
很快,门开了,他来了。
他给我药,又一杯温水,还有体温计让我先测体温。
测出来,是40度。
他看着体温计,有些吃惊,摇着头看着我,失笑着。
我却只认为是那仪器坏了,不能相信。
“它没坏,是你烧得太厉害了。”他回答。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也许是我表情透露太多了吧,但我也就是板着脸看着那体温计翻了小白眼。
“你这次出来我是代理人,你有什么不对我都得负责,所以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你一不开心我就要被连坐。”他有些开玩笑的说。
我却在此时睡意来了,翻了一下身就睡去了。
这次是自然醒,依然不知道时间,外头亮着,房里多了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看书,姿势优雅自然。
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偶尔眨眼直直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一个人一直盯着他看,还是他本就不专心在纸页上,他和我目光不期而遇。
“先吃东西再吃药。”他合上书,走向我。
再测一次体温,降到38.5度了。
“看来明天就能出门了。”他冲我笑了一下。
我听话,吃了东西,吃了药,又缩回被子里,闭上眼,乖乖睡。
“我就在隔壁房间,你有事就直接打我电话,我号码已经存到你手机上了。”他说。
我点了一下头,若有似无。
听到了门关的声音。
原来已经傍晚6点多了。
我伸出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02
沈少尹翻到那个Demo纯属偶然,那张磁盘上贴着标签,写着:朴沫岚 【别舍不得】
他只是一时好奇,却听到了让他惊艳的歌声。
女孩的声音清亮干净,却不单薄刺耳,就如洒着阳光的海,柔和安定。
人来人往终须有始有终
相遇相知只是缘分作祟没有绝对
或许下个路口我能遇见
那一刻笑着就好了
这样的声音,他怎么会不知道,并且这首歌的制作显然完全,应该是处理过了,怎么会和这些Demo放在一起。
于是沈少尹问了其他的工作人员。
他们和他说,这是一年前准备出道的新人录的歌,但是后来新人出了车祸没有出道,歌也就这么收着了。
这事沈少尹也有耳闻过,但是却一直只知道有这么件事,没有过问过细节。
他们还说,那个新人很有潜力,声音条件很高,其他地方也很突出,就这么离开了,很可惜。
“车祸?伤得很严重吗?”
“没有什么严重的伤,主要是查出了脑里有血块,加上车祸碰撞血块变大压迫神经,不能说话。”
“不能说话?”
“嗯,话都没法说了,还能唱歌吗?”那人叹了挺大的一口气,“可惜了,16、7的小女孩。”
沈少尹知道了这个并不让人愉快的故事,他本能就这样听过就算,可他却放在了心上,不知为何,那句旋律一直在他脑海流转。
是时候说再见我很庆幸与你相遇
后来他又找人仔细打听了这事。
“你怎么突然对这件事有兴趣了?”穿着合体西装相貌英俊的人说。
“那是好声音。”沈少尹说。
“刚好她想出国一趟,要不把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吧,欧洲你不挺熟的。”
“JSG什么时候变成旅游中介公司?”
“禹晴说要帮忙。”那人说。
“你前妻?”
“嗯。”
“你们还有联络啊。”
“有什么不能联络的。”那人喝了一杯咖啡,“如果你想接触朴沫岚,最好先和禹晴咨询一下。”
“为什么?”沈少尹问。
“朴沫岚有忧郁症。”
半晌,沈少尹想起他的前妻的职业。
“我知道了。”
沈少尹开始处理朴沫岚的出境资料,一寸二寸的近身照,少女面容清秀,即使是白白素素的证件照也好看,只是嘴角紧绷,眼神里没什么暖意。
是个防备太重的孩子。
沈少尹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因为沈少尹有公事,所以是在丹麦和朴沫岚会合。
一个JSG的音乐制作人,却成了半专业导游,沈少尹也觉得有些荒谬,但还是这么安排。
也因为是在丹麦会合,所以旅馆的预定写的是他的名。
沈少尹的飞机并没有晚点,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提早到哥本哈根,因此造成了时间差,让朴沫岚没有办法入住,不过在旅馆人员和沈少尹通过电话之后这问题就解决了。
沈少尹到旅馆之后,收拾了一下,便去找朴沫岚先打声招呼。
开门的女孩,穿着一件背心和牛仔短裤,神色戒备的看着沈少尹。他当时不禁想笑,他比18岁的朴沫岚要大上10岁,看到她的样子,就像一只受了伤却炸毛的小兽,不让人害怕反而觉得挺可怜的。不过他很快注意到朴沫岚的脸色并不好,因此随口问了她那几个问题。
很显然,他并不受朴沫岚待见。
为此,沈少尹只耸耸肩,并不甚介意。
隔日,沈少尹按照时间来找朴沫岚,敲了几次门都没回应,沈少尹并不认为朴沫岚是会迟到的人,虽然他与她了解真的不深。
沈少尹有耐心的在门外等着,最后喊了几声,终于等到朴沫岚来开门,她看起来很匆忙,递给沈少尹纸片后又把他关在门外。
沈少尹皱了皱眉。
10分钟后,朴沫岚出现,沈少尹想忽略那病色都无法,硬是让朴沫岚回去休息。
果然是受了伤又炸毛的小兽。
沈少尹很清楚的感受到了朴沫岚的倔强和孩子气。
“毕竟她还年轻。”沈少尹这样想。
进了朴沫岚的房间,发现床上整齐异常,只有靠近床沿的那片区域有略微褶皱,沈少尹挑了挑眉,敢情朴沫岚是直接躺上去睡的。
看朴沫岚把被子盖好,量了体温吃了药,沈少尹暂时在朴沫岚房里看着她,期间还准备好食物让朴沫岚能吃。
“没有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沈少尹这样总结着,“也许自己这趟不是当导游,而是当保姆的。”
这样想着的沈少尹笑了笑。
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继续看手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