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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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那位书生名唤苏折，梁州人士。两人在庙会中所见，随即为双方吸引。苏折从梁州远道而来，为的是赶上今年的秋试。因家中并不富裕，盘缠快要用尽，是以那日蔡莺宁便是偷偷用银子接济他。
林逸琛听罢，回想那日所见的书生。摸样也是温雅清秀，对蔡莺宁确实是关怀备至。他问道：“你想与他在一起吗？”“是，我想，”蔡莺宁斩钉截铁道，她的眼里涌上一层晶亮的泪水，“无论如何，我都想要与他在一起！”
林逸琛望着眼前的女子，心头不禁有所动容，如果之前他只是因为同情和本能，这时却是真切想要帮助眼前的女子。他不忍棒打鸳鸯，若真的娶了她，不论自己如何，那她怕是要一生郁郁寡欢。这样的情景自己也不愿见到。
于是他让她放心，道自己会尽己所能帮助她。
离去的时候迟疑地道：“林大哥……谢谢。”他转头对她笑了笑，暗道要是蔡寒肖得知自己妹妹这么唤自己，还不知要如何暴跳如雷呢。霎时间心突突一跳，一个问题跳出来，如果没有权势交易，没有蔡寒肖那日的挑衅和今日所闻，自己会娶她吗？他摇摇头，赶走这些莫名的思绪，不去想这么个如果，手一撑起，转眼就没入夜色中。
十余日后林逸琛回万骑屯营当值，突然有人道万岁宣召。一旁副将闻之也有些哑然，道上次刚赏了林逸琛一顿棍子，怎么这么快又要召见了，真不知自己这上司是得宠还是不得宠。
林逸琛没有耽搁，马上随内侍省的宦官前往。入了室内林逸琛刚要下跪请安，朱承佑道免了不用跪了，摆手让他起来。林逸琛一阵紧张，毕竟上次朱承佑才刚刚惩罚他，这突然的态度转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朱承佑并似乎没有发现这点，他让内侍给林逸琛搬了张椅子，并让他们递过去两份折子。一张是江南道按察使杜君言所上，道今夏江南道境内暴雨连连，灾情严重，水灾将直接影响到今年的税收，请万岁加派赈灾物资并减少赋税。另一张则是参知政事裴道之上奏，道据司天台预测，今年当大寒，故请皇帝及早做好边关之备，以防边关百姓免受蛮族侵略之苦。
林逸琛看完这两封折子，心下不安，按理说江南道灾情与自己这万骑将军无关，那这是什么意思？同时边关信息又让他暗暗惊喜，难道皇帝想让重回边关？他几乎按捺不住心中喜悦看向朱承佑。
朱承佑淡淡开口：“林卿也看到了，江南道水灾连连，赋税肯定要减的，若今年真是大寒，蛮子们是铁定要南下抢掠一番的，你以为派谁去守更合适？”
林逸琛心中失望，朱承佑既然这么问，这赴任边关是没自己什么事了。但失落归失落，毕竟是国家大事，他压下心中的失望，提出自己认为的最好人选：“回陛下，俞州节度使卢平广善于守长，且有边关御敌经验，可为用之。”
朱承佑沉思了一会，林逸琛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守了，今年税收大减，国库的银子不多，总要留着为明年准备。于是允了，刚想拟旨又想起了什么：“你那位副将，叫陆松是吧，这次让他也一起去。”
拟旨完毕后众人皆退下，朱承佑将林逸琛招至跟前。林逸琛依言向前，还未等他跪下，便被人一把扯起，推到在壁上。朱承佑笑笑，朝他探身而去，低头吻他的唇。“陛……陛下……”林逸琛推拒起来，朱承佑似没听到他的话般继续吻他，一边用手扯他发簪。林逸琛用手抵住，其实他并非不经人事，只是被刻意压下两年的往事再度重演，他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坦然承受。
林逸琛唇被堵住，只断断续续溢出几个字，听着隐约是“上书房……体统……”，朱承佑停住亲吻，调笑着道：“朕懂了，原来将军是担心在这上书房行事有失体统啊？那便换个地方吧，”他皱着眉头状似认真想了想，“林卿看凤藻宫如何？”
林逸琛听得心如刀割，凤藻宫是皇后的寝宫，朱承佑这般说法，是把他当成后宫待幸的嫔妃了。他自知作为叛臣朱承佑登基后绝不会善待他，连姜云这种收到牵连的人都如此恨他，何况是被背弃的朱承佑本人？所以自两年前第一次受辱后他也渐渐习以为常，身体上的痛苦忍一忍也就过了。只是比起身上的痛楚，来自朱承佑口中的话锋如锥子般刺在他心上，他是男人，而朱承佑这样一次又一次践踏自己的尊严。
见朱承佑放开他，起身理衣，林逸琛更是大惊，他知道皇帝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赶忙挺起身子将他揽住，“不，不必了，陛下，就在这里……”一边说一边闭紧了眼，他鼻头发涩，忙扯起被子掩住脸，将面上的液体拂干，这是他此时能保住的最后一点尊严。
殿外严继恩拦住几个前来请旨的官员，道陛下正在批阅奏折，现下不喜打扰，众位大人等等。待完事后，朱承佑满意地看着林逸琛穿衣从后门离去，然后命求见的官员们进来。
月上中天，因乌云堆积，广袤天际只依稀看得见几颗星子，连带着月光都失去了往日的皎洁。蔡寒肖在外宫墙长长的走道上踱步，漪云殿那边不时有笑声伴着杯酒碰撞声和乐曲声传来。想是宫中的设宴还未结束，群臣们还在宴饮。他以今日当值为由推掉了今日的晚宴，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并不想凑那份热闹。那种带着面具的阿谀奉承，卖力出演自然不缺演员，也不少自己一个。
近来的事让他更是厌烦，让他本能地排斥。他很怀念年少的日子，那时他与妹妹相依相伴，转眼间她将成为权力角逐的棋子，而自己却无能无力。你就只能看着妹妹沦为牺牲品吗？他看着那轮朦胧不清的月，浮上的是妹妹面带泪水的脸。
突然肩上被人轻轻一拍，武将的敏锐让蔡寒肖直觉地快速后退，一个掌风就招呼了过去。但对方武功也不弱，轻易退开。
蔡寒肖看清了对方，厌恶道：“是你？”
林逸琛像是没有看见他的敌意，只点了点头。蔡寒肖面露讥诮：“想不到林将军也有如此雅兴，真奇怪，你不是该与右相大人在里面畅饮宴席嘛？”林逸琛听了这话，也冷了声调，“既然你关心妹妹，难道只会在这里伤春悲秋？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蔡寒肖当下大怒，面前这逆臣自己本就看不顺眼，如今还敢出言讽刺，真是可恶至极。又想起上次未竟的比剑两人还未分出高下，立刻便想与此人再战一场，非要将面前之人打得满地找牙才能平心中之怒。可未及他动手，对方再次淡淡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他动弹不得了，“你妹妹，已经有了心上人，誓非此君不嫁……”
他闻言震惊地抬头。
乌云终于遮住了那半弯月牙，宫中宴会已经散了。
蔡寒肖望着林逸琛渐渐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直到夜风吹起柳枝轻轻鞭打在脸上，他才动了动。刚才林逸琛的一番话他不是无动于衷的，甚至让他心头大动，他一时也理不清那些思绪。他疑惑道，难道之前是自己看错了？可他毕竟背弃主上，他心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此时还不能分出胜负。
这是位于御街上的一条边道，从南华门而出到达官贵人所居的崇嘉坊，这是一条必经之路。这一天一辆青灰笼罩的马车停于街角，但车前空无一人。
傍晚林逸琛当值完毕步行回家。御街上依旧热闹非凡，有行人负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应该是赶着回家用晚膳，酒肆里也很是应景飘出阵阵酒香和肉香。
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暮色中的平和，从声音判断该是女子的叫唤。林逸琛拨开人群冲了上去，见几位登徒子正围着一少女，口中说着下作的调笑话语，还不时动手动脚。那少女起初还能训斥几句，到后来也收了言语，只顾躲着那几位登徒子的触碰。
林逸琛心下愤怒，这天子脚下、御街之上竟然有人公然欺辱良家妇女，这些人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二话不说跃于其中，将那少女护于身后，一边怒视三人，“放肆！大胆刁民，天子脚下也敢如此生事？还不快滚！”
那三人一愣片刻后不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本大爷，劝你个小白脸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林逸琛出宫前换了便装，又见他眉目俊朗，只把他当做不知死活的小白脸书生，没有半分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林逸琛见状，再不说话，一手将少女护于身后，一手挥拳招呼了过去。过了几招发现那三人原来也有些功夫在身，怪不得刚才如此张狂。林逸琛因要护住少女，又想着手下留情，一时也与双方打了个平手。
那三人互换了眼神，很快其中一人退出了与林逸琛的缠斗，往他身后的少女身边急速掠去。那人轻功颇好，一会儿工夫便将少女放进街角的青灰马车里，猛一挥鞭，马车很快疾驰而去。
林逸琛眼见少女被挟持着走远，也着急起来，于是便不再手下留情，几下将剩下两人放倒，却见马车的早已一溜烟跑得没影了，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将行人牵着的马匹夺去，道了句抱歉便策马而去。林逸琛快马加鞭，不多时就赶上了马车。匪徒见他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大吃一惊，一个不慎便从马上落了下来。
林逸琛刚松了口气，马却突然失控起来。马匹左奔右突，撞到了不少摊档，马车也剧烈摇晃起来。
林逸琛心一紧，纵马飞身跨上那疯马，企图停住失控的疯马。谁知那马见背上坐了人，更是前蹄朝天，大有将马上之人掀下来之势。
众人均惊呼出声。林逸琛赶忙握紧缰绳，另一只手飞快掏出匕首，狠狠插入马背。那马嘶叫一声，终于断了气。
帘子被掀开，少女扶着车门缓缓走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殊丽的脸，这女子……好生熟悉。是哪里见过呢？
他仔细打量她，她的发髻有些散乱，衣衫也被摇得不整，此时此刻尽管形容有些狼狈，却自有一种沉静的姿态。
他陷入了思索中，直到周围响起一阵莫名的窃笑。林逸琛大是窘迫，不禁红了脸，原来少女道谢了好几声而自己却不自知。
正尴尬间，见一绿衣丫鬟模样的姑娘前来唤少女回家，连道小姐快回吧，老爷可担心了。林逸琛于是告辞离去，又听少女唤住了他，“我叫阿柔……”，他回头凝视，“我们会再见的。”她的眼眸很黑很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