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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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修，上下求索之意，仙，逆势而为，期与天寿。”——《词源》
徐潇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修仙者。
哪怕在遥远的记忆中他曾经看过无数本网络修仙小说，哪怕他也曾在午夜梦回之时yy过一朝得道鸡犬升天，哪怕他后来基本确定了自己重生到了一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世界。
哪怕他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6年前，他现在的师傅，那他更习惯在内心称呼为boss的老头子，初见面时绝对是站在一把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管怎么看都找不到透明钢丝线、绝对只能被称为“飞剑”的巨剑之上的。
那天是个绵绵阴雨的天气，徐潇第一次在异世界清醒过来。天上下着小雨，五步外的风景就奇异地被淡淡的白雾所遮蔽，不顾雨丝，蹲在一摊水洼前的他还沉浸在自己刚发现的“重回十七岁”式的震惊中，突然耳边便传来了问话声。
“徐潇？”
一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重点是半空中。还保持蹲着姿势的徐潇艰难地抬头仰望，雨丝落入眼中，只能勉强看清来人青灰色道袍的下缘和脚下那把大得不可思议的巨剑。那剑似乎通灵，当徐潇视线不由自主地凝在上面的时候，一阵轻鸣后，幽幽地泛开一阵古朴的青光。
一把离地起码2米高的巨剑，被人踩在脚下，但却就这么大喇喇地浮在这里，而且貌似还会自动发光——徐潇的眼睛瞬间瞪成了圆。
“徐潇？”那人又问了一遍，然后在徐潇几近呆滞地点头后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打量徐潇，又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然后问出了那句改变了徐潇未来一生的话，“吾乃清虚李重严，汝可愿拜入清虚？”
徐潇在听清楚后愣住了。片刻后，他站起来，面对着那人退后几步，站定再抬头，徐潇目光使劲在那人头上方逡巡了半天，伴着脸色越来越白——那人背后是一片蓝天，什么都没有：没有钢丝，没有支架。
“飞剑？”
又过半晌，徐潇不得不接受现实，同时也做出了某种在正常状况下肯定不合理、但除了这之外却也找不到更好解释的这个推论——这时他反而恢复了脸色，伸出手指，难以置信地指着那人脚下的巨剑，吐出那个有着深远代表意义的词语。
而那通灵巨剑，似乎是表达认同地再次泛开一阵白光，明晃晃地打破了徐潇心底还有过的那点模糊期望。
“然。”那人口吻依然平静，进一步做出肯定，语毕又问了一遍，“徐潇，你可愿拜入我门？”
“•••••••••••••”徐潇低头，表现出成年人应有的谨慎沉默——才怪！其实这孩子只是被这太像小说的开头给吓懵了！
“••••••余来迟，有负老友之托。”
李真人半垂下眼，依然站在飞剑上，用陈述的口吻表达着歉意。而他话音落下不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反正周围的环境突然如水镜一样发生了涟漪般的变化，白雾缓缓散去，异世界第一次在徐潇面前逐渐显现了出来。
而下意识四处张望的徐潇只看了一眼——或者说是只吸了一口气——后，小脸刷得就彻底白，再一眨眼的功夫，他抱着肚子，立刻蹲下对着面前的小水滩干呕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真的不能怪他啊——
随便是谁，当然，得是普通人——不要拿那些非人类来和正常人比较谢谢！——站在一个起码有公司地下停车场大小的空地中央，而身旁，对，就是身旁，准确来说只离不到半米之外的地方，就躺着两具尸体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而且，因为骤然缩水的身高，视力从来奇好的徐潇甚至连尸体半张开的嘴里，被凝固的鲜血染出异样嫣红的大牙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就在低头的那个瞬间，徐潇的眼角中映入了更远处的一点浮光掠影，那些东一个西一个随意倒着的人形•••••徐潇苍白着脸，无法抑制地喉头又是一阵耸动，他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想那是什么！真的，他一点一点都不想知道！
没经历过的人真的没法想象，在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真正和数具尸体距离如此之近的感觉！什么3D什么特效什么鬼屋什么怪谈，简直连给现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双腿麻木，徐潇嘴里发苦眼前发黑，只觉得他吐得连去年大年夜吃的老咸菜都出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徐潇实在是很自然地没有注意到这些倒在地上的人中，大部分都穿着相似的衣服，并且这些衣服的下摆处很多都绣着一朵白色的云彩；也很自然地没注意到，在半阖起眼前，稳稳立在巨剑上的李真人，眼中也曾闪过一抹悲戚之色。
徐潇当然不知道，他这具虽然和10岁的他长得一模一样身体，其实姓李。而他如今躺在不远处的那些逝者，大多数也姓李。
但李真人知道。而且因为修为早至玄境，所以他哪怕不睁也能将所欲见之物现于脑海中，只在两三个呼吸间，甚至都不用转动眼角，整个李府里里外外的情况，就都已经尽收心底。
因为激战是由外向内，所以他和徐潇所在的内院还好，基本逝者都还保有全尸，外院的情况，只能用“血肉横飞”、“尸横遍野”来形容。
赫赫有名的玄黄李家，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天命。上下近千口，一夜间竟惨遭灭门，连牲畜在内，全无活口。方圆2里内，偌大的李家庄，包括附近的外庄，在清晨的此刻，除了空中盘旋的飞禽几声也似有哀戚的鸣叫外，竟全无一点活人气息。
修真之人多去七情抛六欲，而到李重严这个境界的修士更是一般都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但冷淡如斯，也禁不住要略带感叹：人心险恶，竟至如斯！怀璧之罪，竟至如斯！
——而这，就是天命。
李家被灭，哪怕请出老祖坐镇、邀他助剑，也无力回天。
而李家独苗死而复生，卦象柳暗花明乾坤暗藏，也是天命。
都是天命啊••••••
李重严更深地沉默下来，老僧坐定般地等待着。
而地上，过了快2柱香后，在把胃里的胃酸连存货都吐干净后，徐潇终于勉强抬起了头。
李重严姿势不动地问了第三遍：“汝可愿拜入清虚？”
徐潇觉得这个问题还是需要好好考虑下的，于是摆出思考者的姿势——放屁！这小子只是因为吐了那么久气都快没了所以连支撑头的劲儿都没有了！
然后，又过了一柱香后，徐潇开口了。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后世都还有很多人津津乐道，当时仅仅10岁的徐潇在如此幼年之时，初初经历家族覆灭，就能在修真界名宿李重严真人面前侃侃而谈，这是怎样一种早慧，怎样的一种气魄啊！果然是英雄出于少年，雏凤啼于九天啊！
而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时，后来的徐真人也总是保持一派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平静，不发一词，朗月清风、虚怀若谷得让人更觉高深莫名，于是赞扬声更甚••••
但是，历史上的真相总是那么残酷。
——当时徐潇开口了么？恩，他确实是开口了。
——那他侃侃而谈了么？恩，他确实说了不算太少。
但是，但是，他当时具体说的是什么呢？
来来来，让我们转回原画面：
“那个，老先生，”徐潇其实也感觉自己有点咬文嚼字，但是问题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重严，因此只能不伦不类地用“先生”来代替，“拜入你门，就是那个清虚，那就是修仙了么？”
李重严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直接证实了徐潇之前的猜想。
徐潇在心里默默地打着自己的算盘：他身上有着现代人通常都共有的实际到自私，因此在之前的那柱香里，他压下对环境的所有疑问，只是简单对比了下回答李重严问题的两个选项。
不答应===一个10岁稚童，举目无亲、时事不通、看起来也没什么钱，但是却要单独生活——这不就是三毛历险记的开端么•••••= =
答应=====一个10岁稚童，举目无亲，时事不通，看起来也没什么钱，却要跟着个陌生人离开、拜入说不准是法Xgong的什么门，后来顺理成章地走上邪路，然后再在邪路上一去不复返——打住打住，这个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晚间深度报道“XX组织覆灭始终”节目的开头啊？？
总结论：这两个听起来就都很不靠谱的备选项，刨除包括“路遇好心人收养”“警察叔叔在落幕之前就出场”等等理想化念头后，悲惨程度是半斤对八两。
徐潇惆怅地抬起头，不自觉地发出了和李重严三分钟前一样的感叹：这就是人生（天命）啊•••••
不过，后一个选项比前一个选项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徐潇想到这里，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李重严的眼睛，严肃到一字一顿地问：“清虚门，管饭管到饱么？”
片刻后，李重严再次缓缓地点了点头，也许是心理作用，但徐潇觉得他的动作比刚才很是慢了一拍•••••
“那我跟你走。”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徐潇马上松了口气地答应了，他个人认为，比起担心更久之后的将来，还是担心眼前的情况更好一些。毕竟，他应该过不久就要饿了，但又没钱···
——憋死英雄汉的一分钱啊！
在徐潇答应后，李重严也没有花更多时间来让他再次考虑，只见李真人同样一点头，袖子一动，徐潇眼前一花，再睁眼的时候他就已经也站在那把巨剑上了。
突然停在半空中，作为一个普通人，徐潇他鸭梨很大•••••下意识地抓紧面前李重严的衣摆下方，徐潇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对飞剑的质量产生任何的怀疑：
——他不重他不重他不重他不重他不重••••••
至于由于站到更高，所以无意中看到的其他东西？比如说那些还在躺在地上，东倒西歪，你压我我叠你的••••徐潇小脸再次转为苍白，嘴里默念的内容也跟着变了一变：
——他是不重的盲人他是不重的盲人他是不重的盲人••••
感觉到衣摆下方传来的压力，李重严低头，深深地看了埋着头默念着什么的徐潇一眼。
这孩子今年应该才10岁。
而这周围躺的，应该都是他的亲人。
但是直到现在，他都什么没有问。
这孩子•••••
李重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直接驭起飞剑，辨别了下方向，然后朝着太阳相对的方向飞速离开。
还是那句老话：都是天命啊•••••
大陆历一千四百一十甲子年初七，清虚李重严收沔阳李氏余子李锋为徒。次年，更名徐潇，师赐表字清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