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烬：九天谋》玄极子

3、星台偶遇

　　辰时的仙术测试场像摊揉碎的金箔——散修们的法术灵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主测仙官的朱笔在文牒上划得噼啪响。凌清寒捏着“二阶水术”的评定纸，指尖的寒玉硌得手心发疼——那是她故意露的破绽，只为换个最偏的差事。果不其然，仙官皱着眉甩来句“去星辰台扫洒”，声音像扔块破布。

　　星辰台在天庭的西北角，云絮到这儿都瘦了一圈，星光稀得像被风刮走的碎银。凌清寒攥着扫帚站在台边，望着眼前的观星亭——木柱裂着指宽的缝，朱漆剥落得只剩几点红，亭顶漏下的雨在地上砸出个小坑，积着发黑的水，里面飘着几片枯败的桃叶。她刚要抬脚进去，就听见亭内传来“哗啦”一声——是星图被风刮落的轻响。

　　亭内的男子背对着她，青衣上沾着星图的墨渍，左手腕缠着条褪色的青布，布角下露出一道淡白色的疤痕——那是当年天兵的刀划的，深可见骨，后来结了疤，像条蜷着的蚯蚓。他伏在案上，笔杆压着几张泛黄的星图，最上面那张画着月华星的轨迹，墨线歪歪扭扭，像是手抖时画的。

　　凌清寒的扫帚“啪嗒”掉在地上。她盯着那道疤痕，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砂纸：“云……云风？”

　　男子猛地转身，案上的青铜星盘被袖子扫到地上，铜环滚到凌清寒脚边。他的眼睛通红，睫毛上挂着水光，嘴唇抖得说不出话，只伸手指着她的左眼角：“泪……泪痣！你是……清寒仙子！”

　　凌清寒摸了摸左眼角，仙粉蹭掉一点，淡红的痣露出来，像颗没晒干的血珠。她上前一步，指尖碰到云风的手腕——那道疤痕还在，温度却是热的，不像幽冥的怨魂，凉得刺骨。“是我。”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我回来了。”

　　云风突然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当年他们把你押去诛仙台，我要跟去，被天兵用刀柄砸在地上，膝盖都碎了……他们把我扔在这儿，说‘守着破星台，自生自灭’……我每天都画星图，画月华星的轨迹，我怕忘了你的样子……”他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灯盏，灯身裂了道细缝，里面的灯芯早灭了，但还沾着当年她给的桃花油，“这是你当年赐我的，我用星露泡着，没让它干……”

　　凌清寒接过灯盏，指尖碰到裂痕处的糙感，想起当年云风捧着灯盏，眼睛亮得像星子：“仙子，这灯能照到月华宫的后园吗？”那时她笑着摸他的头：“能，等你长大，就能自己照了。”现在灯盏凉得像块石头，她的手指却发烫——那是云风的体温，是她在幽冥里想了千年的温暖。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云风抹了把眼泪，拉她到亭后的槐树下——那里有个他布的简单结界，能挡住路过的仙识，“当年月华宫被抄，莲儿姐姐被流放到下界，阿竹哥哥反抗，被素微的人打断了腿……我躲在星图堆里，才没被发现……这些年我攒了些情报，素微现在是侧妃，每天都去瑶光殿，她身边有个金仙后期的护卫，叫青冥，是她从下界带上来的……”

　　“我知道。”凌清寒打断他，把灯盏收进袖中，指尖抚过左眼角的泪痣——仙粉又掉了点，痣更明显了，“我要让他们偿命。”她的声音又冷下来，像幽冥的风，带着股砭骨的寒气，但看着云风的眼睛，又软了一点，“你愿意帮我吗？”

　　云风“扑通”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她脚边的杂草里：“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当年你把我从青丘山的狼窝里抱出来，给我仙根，教我写字……就算是下忘川河、闯锁妖塔，我也绝不皱一下眉！”

　　凌清寒弯腰扶起他，指尖碰到他的手背——还是热的，像当年给她熬桃花粥时的温度。她望着远处的凌霄宝殿，琉璃瓦闪着金光，像素微头上的昙花簪。“起来吧。”她轻声说，“先告诉我，当年押送我的那两个天兵，现在在哪？”

　　云风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炭笔写着两个名字：“赵虎、钱豹，现在是雷部的小校，住在南天门旁边的营房里。”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还有，素微最近总去锁妖塔，我看见她带了个黑色的盒子，用咒符封着，不知道装着什么……”

　　凌清寒捏着那张纸，指节发白。锁妖塔……她想起当年素微拽着她的袖子，笑着说“姐姐，锁妖塔的桃花开了，我们去看好不好”，那时她没看到素微眼底的阴毒——现在想来，素微早就盯着她的月华神脉了。

　　“知道了。”她把纸收进袖中，抬头望着天上的月华星——星光很弱，像被一层雾蒙着，但她知道，等她复仇的时候，这颗星会亮得刺眼，像当年她穿月白纱裙的样子。

　　云风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扫帚，扫过脚边的杂草。风掀起他的青衣，露出里面的旧里衣，上面还留着当年天兵的刀痕。凌清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当年的月华宫——那时她坐在观星亭里，云风捧着桃花粥，说“仙子，粥凉了就不好喝了”，而现在，他们站在废弃的星辰台，看着同样的星空，却物是人非。

　　“走吧。”她轻声说，提起扫帚走向观星亭，“先打扫，别让他们起疑。”

　　云风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亭内的星盘还在地上，铜环闪着微弱的光。凌清寒弯腰捡起星盘，指尖碰到铜环上的刻字——那是当年她刻的，“云风”两个字，歪歪扭扭的，像他当年写的字。她把星盘放在案上，望着窗外的星空，嘴角扯出点笑：“素微，墨渊，你们等着……很快，你们就会尝到比诛仙台还疼的滋味。”

　　星光落在她的左眼角，淡红的泪痣闪了闪，像颗正在燃烧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