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惊海》霜落乌啼

5、第五章

　　丧尸并不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可以说，丧尸的形成也是经历了时间的。

　　从头开始追溯，是在被称为‘信仰破碎’后的某个新年，在距离皇都800公里的海滨城市，一群公子哥们在欢聚，金碧辉煌的顶楼包厢里除了烟与酒，还充斥着诡异的甜腻香味。那是最新出品的，名为‘不知春’的最新型的毒品的味道。

　　产于春冬交界，香气饱满，滋味甘醇，回甘悠长，刚一上市就引得一片赞美之声，一时之间价比黄金，也是滨城的一个商人为了讨好这些公子哥们特地花了大价钱搜罗来的。

　　‘不知春’不同于其他毒品的一点是，极少量就能够带给感官强烈而又持久的刺激，让人血液沸腾，飘飘欲仙。这一点，弥补了鼻端吸入到后期需要替换针剂的缺点，不需要注射，但却能够带来比注射还要强烈得多的快乐。

　　原本，每人摄入的量都是定好了的，劲儿太大刚开始吸食的人也受不住。但是京城的公子哥儿吸食多年，一般的品种已经很难再被唤醒刚开始那时候的快乐，得了‘不知春’这个宝贝，顿时觉得定量的那一点儿不过瘾，非要加大剂量。

　　陪同人员知道少爷脾气，生了气砸东西打人都是小事，就怕借着劲儿开车上路，一旦发生危险，那就没办法交代了。

　　于是乎，吸食了过量‘不知春’的京城少爷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瞳孔收缩，视物比例失调，心脏狂跳，血液仿佛被煮沸般的躁动，喉咙干咳，急需液体补充，只是这个液体，不是水，也不是酒精，而是，血液。

　　那一天，猛然被扑倒的陪酒女还以为得了少爷青眼，却没想到，脖颈疼痛，皮肤被撕咬，血液涌出，染红了沙发与地面。

　　等到京城少爷的神志终于恢复，人已经被送到了滨城的一处疗养院内。

　　这是人们第一次见识到‘不知春’的威力，同时，也是吸毒者转变为丧尸的开始。

　　戒毒有多么困难，即使是从未吸食过毒品的人也能够想象，更何况是已经上瘾多年的人，再加上京城少爷的身份，少爷母亲赶到之后一哭一闹，出钱买断了陪酒女的性命之于，又将在场众人封了口，最后干脆直接将少爷接回了京城。

　　少爷回城，没安分两天，狐朋狗友凑到一处，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不知春’，不知死活的少爷们聚在一起，又一次体会到了‘不知春’带来的威力，那天晚上，会所的后门，搬出去了三个装着尸体的行李箱。也是从那天起，出现了专门为吸食了‘不知春’的少爷们提供血液的人。

　　再之后，被提供的血液里也掺杂了‘不知春’的味道，于是乎，那些装在精致玻璃瓶里的红色液体也有了一个风雅的名字——汲红

　　春风醉卧红尘岸，此乐无边不回还。上行下效间，不知有多少人染上了不应该沾染的毒品。‘不知春’的价格愈发走高，上品的‘汲红’更是一百毫升难求。

　　血液流转，毒入骨髓，艾与毒反复结合，终于突破了基因的桎梏，真正的灾难降临人间。

　　被更改的基因驱使着，渴望血液，不怕痛，不怕死，力大惊人，无所畏惧。

　　那一天，在无数的摄像头的注视下，变异者001号在广场上袭击了路人。尖叫，奔走，那一日的混乱结束于武警的子弹下。

　　舆论迅速发酵，流言蜚语喧嚣于网络，民众亟待安抚。看起来，解决方法很简单，但是，在人权与民主被倡导之后，又一次，变了味道。

　　禁毒与戒毒都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斗争，只是，对于已经沾染上毒品的人而言，失去毒品，是要比失去生命更加可怕的事情。

　　强硬的【封禁派】被驱逐出中央，集结了一批同样思想的人偏居一隅。以人为本，倡导人权的【温和派】与循序渐进推进与解决的【共存派】为了争夺【封禁派】留下的空缺占据了精力，倒是让已经脱离中心的【强硬派】钻了空子，掌握了一个军区的力量，直接划地自制，上演了现代版的‘虎门销烟’，销毁所有毒品，并将所有沾染上毒品的人全部驱逐而出。

　　失去了毒品的人类在毒瘾发作的时候开始渴望对方身体里残余的毒素，于是乎，撕咬与争夺随处上演，互相吞噬的同时，基因又一次发生改变，丧尸进行了第二次进化——热成像之下，再无丧尸的身影，并且，身体其他部位受到打击也不受影响，只余下了大脑这唯一的弱点。

　　最最重要的是，原本通过血液传染的病毒，进化成为了唾液传播。

　　曾经潜藏在黑暗中的虫子们被阳光照射得四散，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大量不足以自卫的平民逃离，一时之间，局面混乱不堪。

　　【温和派】与【共存派】不得已联手，以中坚力量拱卫中枢，允许各地灵活变通因地制宜，建立防御体系，保卫人民。

　　只是华国万万里土地，有多少饿狼虎视眈眈，国内一乱，连带着周边乃至全球的局势都动乱了起来。

　　‘不知春’起于中缅边境，不仅仅进入了国门，同时，也远销海外，华国所面临的局面，亦是很多其他国家需要面对的。

　　生命，人权，政治，军事，粮食，武装，各种博弈交织在一处，第三次世界大战要对抗的不仅仅是其他的国家，同样的，还有来自内部的敌人。天地同寿的那个按钮失去了按下去的理由，但是这颗星球仍旧开始了无声的毁灭。

　　根据最新的宪法规定，丧尸是人类的敌人，是需要被毁灭的存在。但是，就如同林景云那天问出的那个问题，丧尸是由吸毒者变异而来，丧尸与吸毒者的界限又如何判断呢？是否渴望血液？是否残留理智？是否只是无辜被感染？

　　这一条宪法之下再无解释，看似将选择善良的权利交了出来，然而，却忘记了，人性，最是经不起考验。

　　他们都知道，只是他们不在乎。

　　郭勒说李海聪明，其实李海并不聪明，李海只是看得明白，明白却又无力改变，是最最痛的，这种痛比子弹打中还疼，因为这种伤口不会愈合，只随着时间越扩越大。

　　郭勒牺牲的时候，看着漫天的红色和时不时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李海想，或许，世界就此湮灭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但是，看着郭勒眼角的那滴泪，却，又忍不住心有不甘，那人到了最后，也，没有说出来啊。

　　明明是比自己更聪明的人，但是却装傻到了最后。明明，明明是已经知道了会暴露，明明知道惨烈的下场，但是，依旧义无反顾。李海做不到，因为做不到，所以格外敬佩。

　　“我叫郭勒，你们别笑啊，这可不是什么奇怪的名字，郭勒是河流的意思，我母亲是蒙古人，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的父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母亲选择留在了云南，只是用我的名字来纪念她思念的故乡。”

　　“海子，我已经申请回云南了，我的父亲在那里等我。”

　　“警号013262今日重启”

　　“海子，这个警号我不能给你用，我是去卧底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还要用的。再说了，这是我从我爸那儿继承来的，要是再给你，你不得叫我爸爸啊，我可不想当你爸爸，□□可不好，哎哎哎，你别打我啊，我错了，真错了，哎哎哎，疼。”

　　“海子，我这辈子啊，最开心和最担心的，就是在云南看到你的时候。”

　　“海子，心狠点，别总让我担心你。”

　　李海清楚投入林如海阵营意味着什么，也清楚自己一直坚持的是什么。他以为自己的清醒明白可以让自己遗世独立，但其实，乱世之中谁又能够独善其身。

　　郭勒懂李海，所以尽己所能的将李海推离，但命运无常，最终，卷进了所有人。

　　其实林如海之所以找李海，也是有些没有办法了。郭勒卧底时候是跟直属领导单线联系，而这根单线也在最后的围剿行动中牺牲。那次行动最后毒贩为了逃脱，竟然将‘不知春’放在炸药中引爆，粉末漫山遍野的飘洒，别说吸引了不少的吸毒者，连常年被毒品浸润的蛇虫们都躁动得四处乱窜。

　　那一次伤亡很大，善后工作很艰巨，本地人手不够，调动了周边以及更远一些地区的刑警和法医共同参与。

　　郭勒的遗体按规定是经过了尸检的，尸检报告上是死于‘不知春’，但是真实的死因是李海开的那一枪。虽然说，因为缉毒工作的特殊性，这样给予兄弟‘解脱’的方式是被理解的。但是，也是需要上报批准的，否则一连串的人都是要负责任的。

　　没有署名的报告，直接记入了档案，事后也没有人来找李海调查核实，能有这样力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