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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林月手术后的第二天,脸颊的肿胀感达到了顶峰,连带着半边脑袋都隐隐作痛,只能靠流食和医生开的止痛药度日。

      傍晚,她正对着镜子发愁,手机响了,是陈砚。

      “在家?”
      “嗯。”
      “五分钟后到楼下。”

      没有多余的寒暄,他向来这样言简意赅。林月裹了件开衫,慢吞吞地走下楼。

      陈砚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他本人则靠在车边,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某知名菜馆logo的保温袋。

      “秦屿听说你只能吃流食,非要买了让我带过来。”他把保温袋递过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案情,“他说他家店开业你帮了大忙,这是谢礼。”

      林月接过,袋子沉甸甸的,透着温热的暖意。“帮我谢谢他,太破费了。”

      “嗯。”陈砚应了一声,目光在她微肿的右脸颊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

      回到楼上,林月打开保温袋,里面并排放着两个精致的陶瓷盅。

      一盅是金黄绵密的南瓜粥,另一盅是清澈见底、飘着几点油星的鸡汤,旁边还贴心地配了一小盒单独的盐。

      第二天,陈砚又“顺路”来了。这次带的依旧是那家菜馆的粥,只是换成了鱼片粥。

      林月随口抱怨了一句:“张嘴巴还是有点费劲,而且总怕碰到伤口。”

      陈砚没说什么,只是第四天再来时,除了食物,还多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密封袋。

      “给。”他递过来,表情是一贯的冷静。

      林月接过来一看,愣住了。袋子里装着的,是一个崭新的、硅胶材质的婴幼儿软头汤匙,和一个小小的、带盖的吸管杯,卡通图案已经被细心地撕掉了。

      “这是……?”

      “萱萱以前用的。”陈砚的目光看向别处,语气依旧平淡,耳根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长牙期用过几天,没用过的。我嫂子说,这个不伤嘴。”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为了强调合理性:“放着也是浪费。”

      林月拿着那个小小的勺子和杯子,忍不住嘴角上扬。这个冷硬如铁的男人,竟然这么细心,还处理掉卡通图案。

      “谢谢。”她低声说,“……很实用。”

      陈砚只是“嗯”了一声,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些许。

      前天晚上。

      南京的秋意,在深夜时分凝成车窗上薄薄的霜。陈砚从市局出来时,指针已划过晚上十一点。

      连续三天蹲守抓捕,终于将那个流窜作案的盗窃团伙一网打尽。

      结案报告写完的瞬间,他靠在椅背上,闭眼三秒,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案情,而是几天前林月皱着眉头说吃饭还是有点费劲。

      以及更早之前,在医院走廊里,她捏着病历本微微发白的指节。

      “陈队,还不走?”新来的辅警小张探头问。

      陈砚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在灯光下更显分明。“这就走。”他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夹克。

      车子驶入夜色,本该右转回家的路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最终打了左转向灯。

      二十分钟后,黑色SUV停在城西一处别墅区的银杏树下。

      这个时间,兄嫂家一楼的灯光还亮着,暖黄的光从落地窗透出来,在庭院的地砖上投出菱形的光影。

      来开门的是保姆刘婶,见到他有些惊讶:“阿砚?这么晚……”

      “嫂子睡了吗?”陈砚低声问。

      “还没呢,在书房。”刘婶侧身让他进来,“先生也刚回来不久,在楼上洗漱。”

      陈砚点点头,换了拖鞋往里走。

      客厅里,萱萱的乐高玩具还摊在地毯上,儿童画册翻开在某一页,上面是用蜡笔涂出的歪歪扭扭的彩虹。

      家的气息扑面而来,与他刚才离开的那个充斥着烟味和案情分析的白板墙的世界,判若云泥。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柔和的光线。陈砚敲了敲门。

      “请进。”周婉的声音温润如玉。

      他推门进去。周婉正坐在书桌前,戴着一副细金边眼镜,对着电脑屏幕审阅着什么文件。

      书房里满是书,空气中有淡淡的檀香和旧纸张的味道。

      “阿砚?”周婉摘下眼镜,眼里有真实的讶异,“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出什么事了?”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的疲惫,还有眼底那一丝罕见的……犹豫?

      陈砚站在书桌前,身形依旧挺拔,但肩膀的线条比平时放松了些许。

      他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斟酌措辞。

      “嫂子,”他开口,声音因为连日的熬夜而沙哑,“萱萱以前用的,那种特别软的硅胶勺子,家里还有吗?”

      周婉愣住了。

      她仔细打量着站在灯光下的弟弟。他今天没穿警服,一件简单的黑色毛衣,深色长裤,下颌新生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沧桑几分。

      但那双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能在人潮中瞬间锁定嫌疑人的眼睛,此刻却罕见地显露出一丝……近乎笨拙的认真。

      “硅胶勺子?”周婉重复了一遍,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萱萱长牙期用的那种?”

      陈砚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那种带吸管的杯子,如果有一整套的话。”

      周婉笑着问他:“怎么突然想着要这个了?”

      陈砚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我一个朋友,她刚拔了智齿,吃东西不方便。”他顿了顿,“普通的餐具容易碰到伤口。”

      “哦……”周婉拖长了音调,眼神里多了些探究的意味。但笑容依旧温柔,“那是该用软一点的。你等等,我去找找。”

      她转身走向储物间,心里琢磨着,这小子队队里那群糙汉子可没那么细心,需要用到婴幼儿软头餐具的成年人,还能让他这么晚特意跑一趟的“朋友”……

      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很快传来翻找储物柜的声音。陈砚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书房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上——那是陈墨大学时期的作品,光影处理得极好,笔触里能看出尚未被现实磨灭的灵气。

      他知道这幅画背后的故事。

      哥哥陈墨从小展现出惊人的绘画天赋,所有人都说他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画家。

      直到父亲第一次心脏病发作,家族企业的重担骤然压下。陈墨放弃绘画,回国选择读商科,那支画笔一搁就是十几年。

      而周婉,他们青梅竹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她看着陈墨画画,也看着他放下画笔。

      后来她念了艺术管理,开了艺术馆,馆里永远有一面墙挂着陈墨学生时代的画作。

      她不曾说过什么,但陈砚知道,她创立的那间“云际艺术空间”,是她替陈墨筑起的一座永不倒塌的象牙塔。

      “找到了。”

      周婉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回。她手里拿着一个还没拆封的原装盒子,包装上是可爱的卡通动物图案,写着“婴幼儿软头餐具套装”。

      “这套是全新的,当时买多了。”周婉拆开盒子,里面有一个硅胶软头勺,一个带盖的吸管杯,还有一个小碗,都是嫩嫩的鹅黄色,上面印着小鸭子的图案。

      陈砚接过盒子,看着那些卡通图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怎么连关心人都这么……吹毛求疵。

      “你等一下。”周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剪刀和酒精棉片。她坐回书桌前,就着台灯的光,开始极其细致地处理那个杯子和勺子。

      她用剪刀小心地刮掉杯身上那层印着图案的塑料膜,又用酒精棉一点一点擦拭残留的胶痕。

      “好了。”周婉把处理好的餐具装进一个干净的透明密封袋。杯子和勺子现在变成了朴素的半透明材质,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质地特别柔软的餐具。

      她将密封袋递给他:“用之前最好再用开水烫一下。”

      陈砚接过,握在手里。

      “谢谢嫂子。”他说。

      周婉拍拍他肩膀,“快回去吧,很晚了。开车小心。”

      他握紧手里的密封袋,推门走进秋夜的凉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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