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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理论之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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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藏锋阁旁的解剖楼已亮起惨白的灯。斐池怀站在教室门口,鼻尖先于眼睛捕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福尔马林的刺鼻味混着陈旧血液的腥甜,像一把钝刀,瞬间划破她刻意筑起的麻木。洑小羊攥着她的衣角,猫耳状的骨戒在晨光下泛着淡银,眼神里没有丝毫对解剖室的畏惧,反而好奇地盯着橱窗里浸泡在防腐液中的器官标本。
“所有人,领取解剖工具,三分钟后站到各自操作台。”讲台上的白大褂讲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扫过孩子们的脸,“今天的课题:哺乳动物胸腔结构解析。你们手中的活兔,就是最好的教具。”
铁笼被掀开,挣扎的灰兔被分到每个人面前。斐池怀接过解剖刀时,指尖不受控地颤了一下——刀刃的寒光里,她仿佛看到前世实验室里那只被她亲手注射过量药剂的白鼠,临死前圆睁的眼睛还在眼前晃动。
这时讲台上的解剖师再次开口“你们要知道,我教你们的不是让你们升起那些没有用的同情心。解剖只是用来了解每个生物的器官和致死部位,而更好的进行暗杀。”他顿了顿接着说“无论什么什么生物,只要雇主雇了你。你就要保护雇主的安全,杀掉雇主让你杀的人,不准违反雇主的意愿。”
斐池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向操作台:灰兔的心脏在胸腔里微弱跳动,皮毛下的肋骨轮廓清晰可见,这是最基础的解剖对象,也是无痕组织筛选“共情者”的第一道筛子。
“玖哥,我该从哪里下手呀?”洑小羊的声音带着雀跃,她已经按捺不住地用龙骨鞭的尖端戳了戳兔耳,淡青色风纹在鞭梢流转,“要不要直接用鞭子划开它的肚子?”
斐池怀按住她的手,将解剖刀递到她掌心,指尖刻意避开刀刃:“先找胸骨角,从这里下刀最省力,也能避免破坏内脏。记住,刀刃要与肋骨平行,别太用力。”她一边说,一边自己握住刀,目光落在灰兔颈后的皮毛上——那里有一块浅色的毛斑。
解剖刀划破皮肤的瞬间,斐池怀闭上了眼。耳边传来其他孩子的动静:阿力直接用开山斧劈开了兔身,血肉溅到白大褂上也毫不在意;后排的女孩阿禾手抖得厉害,刀在兔皮上划出道道浅痕,眼泪顺着脸颊滴在操作台上。而洑小羊,竟真的按照斐池怀说的找到了胸骨角,刀刃落下时精准利落,甚至还兴奋地抬头:“玖哥!我看到它的心脏在跳了!”
斐池怀睁开眼,看着小羊眼中闪烁的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紧。她迅速完成解剖,将兔的心脏、肺叶一一摆放在标本盘里,动作精准得如同机器——白大褂讲师走过来,在她的操作台停留片刻,笔尖在评分册上画了个圈:“斐池怀,结构分离度92,速度最快。但记住,解剖的目的不是精准,是让你习惯‘拆解生命’的过程。”
“好了,接下来你们该去练习毒药学。你们不需要记住你的每一位教练都叫什么名字,因为那是按照你们的表现分配的。”解剖师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眼镜“跟紧我,别乱走。要不然……就是死,这里没有人惯着你们”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斐池怀,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回过头低喃“惹不起……”随后不管身后的人,打开门向前走去。
毒药学教室藏在解剖楼的地下一层,没有窗户,只有头顶的应急灯散发着一闪一闪的光。墙上挂满了玻璃试管,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猩红的像凝固的血,墨绿的泛着荧光,还有透明的液体,标签上写着“触之即死”。讲师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还沾着黑色的药渣,他将一管紫色液体放在讲台上,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这是‘腐心草’提炼的毒素,0.1毫升就能让心脏在十分钟内腐烂。你们的任务,是用桌上的材料,配置出能中和它的解药。”
她扫过桌上的材料,目光停在一罐棕色粉末上,标签写着“夜合花籽”。她在此之前看过些书籍了解,这种种子里恰好含有微量的羟基吲哚,只是需要与蟾酥按3:1的比例混合,才能激活中和效果。她刚要动手,就听到旁边传来洑小羊的声音:“玖哥,这个粉色的粉末好香啊,你说做成胭脂会怎么样?”
斐池怀猛地转头,看到小羊正拿着一罐标有“断肠草”的粉末,鼻尖凑到罐口。她一把夺过粉末罐,将小羊的手按在桌上:“别碰!这是断肠草,哪怕吸入一点粉末,都会让你的喉咙溃烂。”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小羊要把粉末送进嘴里——S级的体能让小羊对危险毫无感知,反而对这些有毒的东西充满好奇。
“哦……”洑小羊委屈地缩回手,却又被桌上的蛇毒液吸引,“那这个透明的呢?我用龙骨鞭蘸一点,会不会比鞭子本身更厉害?”
斐池怀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过小羊的手,让她看着自己操作:“先取夜合花籽粉三克,蟾酥一克,放在研钵里研磨三分钟,然后加入十毫升蒸馏水,过滤后取上清液……”她一边说,一边精准地称量着材料,研钵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另一边,阿力正粗暴地将各种草药混合在一起,试管里的液体瞬间变成黑色,还冒着气泡。络腮胡讲师走过去,看了一眼就皱起眉:“阿力,你配置的不是解药,是烈性毒药。再错一次,就把你自己配的药喝下去。”阿力的脸瞬间涨红,却不敢反驳,只能重新操作。
斐池怀将配置好的解药滴入“腐心草”毒液中,紫色液体瞬间变成透明,还冒着细小的气泡。络腮胡讲师走过来,用滴管取了一滴,滴在一只活苍蝇身上——苍蝇没有立刻死去,反而能正常爬行。讲师点点头,在她的评分册上打了个“A”:“斐池怀,唯一配置成功的人。记住,毒药是武器,解药是退路,但在无痕组织,退路永远只有一条——让敌人先死。”
斐池怀是这里第一个完成的,所以闲余时间她都会观察起其他物品。桌上摆满了草药和试剂:晒干的毒芹、研磨成粉的蟾蜍皮、透明的蛇毒液,还有一些贴着未知标签的粉末。斐池怀拿起“腐心草”的样本,指尖刚碰到叶片,就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上面的贴纸随意写了几个大字“变异乌头”。她记得这种毒素的结构:含有□□,能抑制心肌细胞的钠钾泵,而中和它的关键,是需要一种含“羟基吲哚”的物质。
等所有人都做好药物后,成功的药品会送进药品柜,其他不完美的药品则会直接喂给无痕的“失权者”。
紧接着一个优雅的女人直接走了进来,微微抬了抬头,露出温和的微笑“该走了”
心理学教室是整个训练基地里最“温馨”的地方——墙上贴着彩色的墙纸,桌上放着毛绒玩具,甚至还有一个小型沙盘。但走进这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敢放松。讲师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妆容精致,嘴角总是挂着微笑,可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她将一个毛绒熊放在讲台上,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今天我们来玩个游戏。你们每个人,要通过沙盘摆放,让我知道你们内心最想要的东西。但记住,撒谎的人,会被‘小熊’惩罚哦。”
轮到斐池怀时,她看着沙盘里的沙子,突然有些恍惚。她最喜欢……是什么?她不知道,或许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有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有花园,还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宠物。一个知己的朋友和自己开着一个书房,平淡却又安稳,是如此的美好。
可现在,她的手指在沙子上犹豫了很久。她今年已16,可此时这种情感在这种情况应该抒发出来,表达出来。可……真的可以抒发吗?可她又可以抒发什么情感?似乎喜怒哀乐的情感已经离开她许久。
从小在孤儿院的经历,加上无痕组织的成长让她对情感有些僵硬。
她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话永远都是院长和护士姐姐的那几句话“为什么他们不打别人就打你,还不是你有问题”
“他们只是在和你玩,你不要那么小心眼。”
“他们打你我有什么办法,我很忙的。自己事情自己解决嘛,你打回去啊。”
“他们能打你多疼啊,忍一忍不就过去了。你在这里别那么矫情”
“人家喜欢你就让给人家呗,你又不差这一个。你还挑上了。”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知好赖!”
“他比你小!你就让他呗,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
“你这个灾星,应该会改变自己不知道吗!要不然谁会领养你?谁要你啊!”
斐池怀愣在原地,身体渐渐僵硬。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打自己。不理解为什么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忍。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要拱手让人,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要照顾别人。更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改变。或许她也有情感……应该有的吧。她也曾幻想过被一个好的父母领养过的平平淡淡的日子。
最后,她指尖微微蜷缩。立马又松开,拿起一个正方形的玩具,随意放上去。
旗袍讲师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手指轻轻划过笼子的边缘:“斐池怀,你在害怕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刺进斐池怀的心里,“你堆的笼子,不是为了困住别人,是为了困住自己,对吗?”
斐池怀的指尖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看到讲师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平稳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比起其他更安全。”
讲师笑了笑,没有再追问,只是在她的评分册上写了一行字:“共情能力强,善于伪装。需重点观察,情感硬化。”斐池怀没有看到那行字,她只是在转身时,看到夜莺站在教室门口,手中握着那柄银剑,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刚才她和讲师的对话,夜莺似乎都听到了。
等那个心理教师记录好所有后,就带着他们离开这里。斐池怀临走前看了眼其他的人,用小铲子将沙子堆成各种形状:阿力堆了一座城堡,里面放着一把玩具斧头;一个叫阿禾的女孩堆了一个小房子,里面放着两个毛绒人偶,说是“想和妈妈住在一起”;洑小羊则堆了一个小房子,上面放了一个小猫。而自己却只是一个简单的正方体。
语言课教室在基地的顶层,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压抑。讲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词典,上面写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号。他将词典放在讲台上,声音缓慢而严肃:“你们要学的,不是普通的语言,是‘无痕组织’的加密语言——暗语、手势、甚至是眼神,都可能藏着任务指令。今天的第一课,是记住这些‘死亡符号’。”
老人翻开词典,第一页上画着一个黑色的三角形,里面有一个交叉的骨头。“这个符号,代表‘清除目标’,”老人的手指在符号上划过,“如果你们在任务中看到这个符号,就意味着必须让目标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孩子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词典上,有人拿出纸笔快速记录,有人则皱着眉,显然对这些复杂的符号感到头疼。斐池怀看着那个黑色三角形,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前世她在破译一份“地下组织”的密码时,见过类似的符号,只是那时的符号是圆形,代表“紧急撤离”。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尤其是对文字和符号,前世为了完成“密码学”课题,她曾背过上千种加密符号,现在这些“无痕组织”的暗语,对她来说并不算难。
她快速记住词典上的符号:黑色圆形代表“等待指令”,白色方形代表“任务失败”,红色五角星代表“紧急支援”……甚至连老人提到的“手势密码”,她都能在听过一遍后准确模仿。洑小羊则坐在她旁边,皱着眉看着词典上的符号,手指在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三角形:“玖哥,这个符号好难记啊,我总是把它和骨头的方向搞反。”
斐池怀拿出一张纸,将符号画在上面,然后在旁边标注上简单的口诀:“小拇指朝下绕圈,是清除;小拇指朝下,是掩护。”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你看,比如这个手势——右手握拳大拇指和食指的朝上,左手摊开手掌心朝向大拇指和食指。左手手掌心顺势针摩挲右手就是‘开始行动’。”
洑小羊跟着她的动作比划,很快就兴奋地说:“玖哥!我记住了!你看我做得对不对?”她右手握拳大拇指和食指的朝上,左手摊开手掌心朝向大拇指和食指。左手手掌心顺时针摩挲右手,动作虽然有些笨拙,却很准确。
老人走过来,看到斐池怀在帮洑小羊复习,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斐池怀,你的记忆力和理解力都是最好的。这些暗语,不仅要记住,还要会用——在未来的任务中,一句话、一个手势,都可能决定你的生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下周会有语言测试,不及格的人,会被安排去‘特殊训练’。”
“特殊训练”四个字,让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特殊训练”,其实就是淘汰——那些不合格的孩子,再也不会出现在训练场上。斐池怀握紧手中的纸,上面的符号仿佛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陷阱,她知道,自己必须让小羊通过测试,绝不能让她去那个所谓的“特殊训练”。
随后潜入技巧训练在基地的模拟城市里进行——这里有废弃的街道、紧闭的房门、甚至还有模拟的监控摄像头。讲师是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动作轻盈得像猫,他站在屋顶上,对着下面的孩子们喊道:“你们的任务,是在十分钟内,潜入‘目标建筑’,拿到里面的红色文件夹,并且不被‘监控’发现。记住,潜入的核心不是速度,是‘消失’。”
斐池怀看着眼前的模拟城市,她拉着洑小羊躲在一栋废弃的楼房后面,压低声音说:“小羊,等会儿我先去吸引监控的注意力,你趁机从侧面的通风管道进去,拿到文件夹后在后门等我。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好!”洑小羊用力点头,手指已经触碰到无名指上的猫头骨戒——只要她心念一动,骨戒就能变回龙骨鞭,随时准备战斗。
斐池怀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这是她昨天在训练场捡到的。她走到街道中央,将硬币扔向旁边的垃圾桶,“哐当”一声响,瞬间吸引了不远处监控摄像头的转动。趁着摄像头转向垃圾桶的瞬间,她像猫一样窜到另一栋楼后面,手指扣住墙壁上的裂缝,轻松爬上二楼的窗台。
她趴在窗台上,观察着“目标建筑”的结构:正门有两个模拟守卫,侧面有一个通风管道,管道口的栅栏很松,轻轻一掰就能打开。她对着洑小羊的方向比了个“行动”的手势(右手握拳大拇指和食指的朝上,左手摊开手掌心朝向大拇指和食指。左手手掌心顺时针摩挲右手),然后捡起一块石头,朝着正门的方向扔去。石头砸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两个模拟守卫立刻朝门口走去。
洑小羊趁机窜出来,手指一勾,龙骨鞭瞬间变长,缠住通风管道的栅栏,轻轻一拉就将栅栏拉开。她像猴子一样钻进管道,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斐池怀则趁着守卫不注意,从二楼的窗台跳到“目标建筑”的屋顶,找到一个天窗,轻轻推开——里面正是存放红色文件夹的房间。
她刚要跳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猛地转身,看到夜莺站在屋顶的边缘,手中的银剑泛着冷光。“斐池怀,你的潜入技巧很好,”夜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审视,“但你不该把洑小羊单独派进去,她太容易暴露了。”
斐池怀握紧手中的山河云隐扇,扇骨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我会保护她。”
夜莺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消失在屋顶的阴影中。这时,洑小羊已经拿着红色文件夹从通风管道里钻出来,兴奋地朝她挥手:“玖哥!我拿到了!”
斐池怀松了口气,拉着小羊的手,朝着后门的方向跑去。十分钟的时间刚好到,当她们拿着文件夹出现在讲师面前时,讲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斐池怀、洑小羊,唯一成功的一组。斐池怀,你的战术安排很精准,但记住,在真正的潜入任务中,没有人会帮你掩护,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斐池怀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头。她知道,讲师说的是对的,但她不能让小羊一个人面对危险——在这个冰冷的基地里,小羊是她唯一的牵挂,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理论课的第六天,基地里下起了小雨。训练结束后,斐池怀带着洑小羊回宿舍,刚走到走廊拐角,就看到夜莺站在那里,手中的银剑靠在墙上,雨水顺着剑鞘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