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书生飒飒

16、风暴前夜

　　签约后的空气并未变得轻松，反而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得更紧，一种山雨欲来的滞闷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明天上午十点，那枚由双方共同点燃的舆论核弹，将被准时投下。

　　林灼工作室里，灯火通明，宛如战前指挥部。

　　如姐抱着平板电脑，语速快得像扫射的机枪，最后一次与电话那头的周铭核对流程：“……对，文案和图片双方同步发布，分秒不差。热搜位置已经锁定，预热通稿十分钟后开始由合作渠道陆续释放……舆情监测小组已就位，会实时反馈任何异常波动……好的，明白，保持沟通。”

　　挂断电话，如姐长长吐出一口浊息，揉了揉眉心，看向坐在沙发里，安静翻阅着一本电影原版剧本的林灼。暖黄的落地灯勾勒着她沉静的侧脸，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阿灼，”如姐走过去，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明天之后，你的生活可能就再也没有隐私可言了。所有的言行都会被放大、解读，甚至曲解。”

　　林灼从剧本上抬起眼，灯光在她眸中映出两点冷静的光。她合上书，指尖轻轻抚过封面，语气平和：“如姐，从我们签下那份合同起，就没有回头路了。隐私……”她顿了顿，唇角牵起一个微凉的弧度，“本就是这场交易里，最先被抵押出去的东西。”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不会熄灭的星河，璀璨，却也冰冷。无数扇窗户后面，是无数个未知的明天。

　　“我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林灼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无非是赞美与诅咒齐飞，好奇与审视并存。我会被捧上云端，也可能下一秒就被踩入泥泞。但这就是我选择的路，用六个月被瞩目的不自由，去换未来更长久的创作自由和立足之地。”

　　她转过身，脸上是如姐熟悉的、属于演员林灼的，那种即将进入角色前的专注与抽离：“现在，我需要做的，不是焦虑，而是调整好状态，确保明天‘林灼’这个角色，在‘沈聿女友’这场大戏里的首秀，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沈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与林灼那边的外显的紧张不同，这里的气氛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有序。

　　沈聿刚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屏幕上还残留着复杂的数据图表残影。周铭静立在一旁，等待着。

　　“都安排好了？”沈聿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另一份文件上，仿佛明天只是一次寻常的新闻发布会。

　　“全部就绪，沈总。”周铭递上一份简洁的最终确认报告，“媒体矩阵、舆情引导、风险预案，均已确认。林小姐那边，如女士也表示准备完毕。”

　　沈聿快速扫过报告，点了点头。“通知下去，明天九点五十五分，所有环节最终确认。十点整，准时执行。”

　　“是。”

　　周铭领命，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沈总，关于林小姐那边……是否需要再做一些额外的安抚或……”

　　“不必。”沈聿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她是个专业的合作者，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过度关注，反而显得多余。”

　　他欣赏她的清醒，也信任她的专业。在他看来，不必要的情绪安抚，是对她能力的侮辱，也是资源的浪费。

　　周铭不再多言，恭敬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内重归寂静。沈聿放下咖啡，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浩瀚的夜景。明天之后，“沈聿”这个名字，将不可避免地与“林灼”紧密联系在一起，接受大众的检视与消费。

　　他厌恶这种毫无意义的关注，但这是他为了覆盖那些更令人作呕的家族污迹，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林灼，是他计算过后，性价比最高、风险相对可控的那枚棋子。

　　只是，这枚棋子，似乎比他预想的，要更有趣，也更……难以完全掌控。他想起签约时她清韧的签名，想起车上她平静却疏离的侧脸。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在他冰封的心湖底处，轻轻漾开了一圈涟漪。

　　夜渐深。

　　林灼洗了澡，却毫无睡意。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尝试做出各种表情——惊喜的、羞涩的、幸福的、依赖的……每一个角度，每一次眼神的流转，都力求精准，符合一个刚刚陷入热恋、且恋人还是沈聿这种顶级男人的女人该有的状态。

　　这是她的战场，表情和姿态就是她的武器。

　　她反复练习着，直到肌肉产生记忆。然后，她停下来，看着镜子里那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女人，眼神有瞬间的放空。

　　这一切，真的能完全控制在“表演”的范畴内吗？当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当“沈聿女友”这个身份像一层金粉牢牢附着在她身上，她还能清晰地分辨出，哪一个是真实的林灼吗？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沈聿发来的信息，依旧言简意赅，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沈聿：「明早九点五十，准时在线。」

　　像上司在下达最后的工作指令。

　　林灼看着那条信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她拿起手机，回复了同样简洁的两个字。

　　林灼：「明白。」

　　放下手机，她关掉了梳妆台的灯。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风暴来临前夜，城市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屏息等待。

　　而她，已经站在了舞台的侧幕条边，听到了开场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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