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书生飒飒

15、落笔成契

　　沈氏集团顶层的签约室内，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咖啡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巨大的长方形会议桌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冰冷的灯带。这里不承载风月，只关乎利益。

　　林灼和沈聿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如同对弈的双方。各自的律师与助理静立身后，气氛庄重而肃穆。桌面上，摆放着最终版本的《公众形象共建合作协议》，以及配套的保密协议。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客套。在双方律师完成最后的条款确认后，周铭将两支沉甸甸的万宝龙钢笔分别放在指定位置。

　　“如无异议，请双方签署。”周铭的声音平稳，如同仪式的司仪。

　　沈聿率先拿起笔。他的动作流畅而笃定，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只是在签署一份日常的商务文件。笔尖划过高级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沈聿” 两个字跃然纸上，笔锋锐利，力透纸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签完后，他放下笔，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林灼。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林灼身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那支同样沉重的笔。笔身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缩。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名字签下去，便是将自己未来的六个月，明码标价地典当了出去。一种混合着决绝与淡淡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抬眸，快速看了一眼对面的沈聿。他正看着她，眼神深邃，平静无波，像是在等待一个既定程序的完成。

　　林灼收敛心神，不再犹豫。笔尖落下，“林灼” 两个字在她笔下流淌出来，字迹清韧，不如他的遒劲，却带着属于自己的风骨。

　　交换文件，再次签署。

　　当最后一份文件签署完毕，双方律师上前整理归档。周铭的脸上露出程式化的微笑，带头轻轻鼓掌：“恭喜沈总，恭喜林小姐。合作正式生效。”

　　“合作愉快。”如姐立刻挂上职业笑容回应。

　　沈聿这时才站起身，他绕过宽大的会议桌，走到林灼面前，伸出了右手。这是契约达成后，必要的、象征性的礼仪。

　　“林小姐，合作愉快。”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多少“愉快”的成分，手掌干燥而温暖。

　　林灼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这一次的接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真实、更正式。他的手很大，完全包裹住了她的，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但仅仅一瞬，便礼貌地松开，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

　　“合作愉快，沈先生。”林灼微笑回应，笑容完美，无可挑剔。

　　“官宣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首场合体活动是下周一的‘格调’杂志专访及晚宴。具体行程，周铭会与如女士对接。”沈聿言简意赅地交代完后续，对她微一颔首，便率先带着周铭和律师离开了签约室，没有丝毫多余的停留。

　　巨大的房间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林灼、如姐和她们的律师。

　　“总算……尘埃落定了。”如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松弛地靠向椅背，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欣慰。

　　林灼没有接话，她低头看着自己刚刚签过字的那份合同副本，白纸黑字，清晰无误。她又抬眼望向窗外，城市在脚下铺陈，阳光刺眼。从这里看去，世界依旧，但她知道，她脚下的路已经转向了一个全新的、布满未知的轨道。

　　她感觉自己像一颗被精确计算后送入预定轨道的卫星，未来六个月，她的光芒、她的轨迹，都将与那颗名为“沈聿”的恒星紧密相连。

　　“走吧。”林灼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神情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疏离，“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首场“演出”近在眼前，官宣的舆论风暴即将来临。白纸黑字落定，意味着所有的试探与博弈暂告段落，真正的“表演”，现在才要正式开始。

　　而她，已无路可退。

　　电梯一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走出沈氏集团宏伟的大厅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灼正准备走向自己的车，却发现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缓缓停在了面前。

　　后车窗降下，露出沈聿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上车。”他目光看着前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陈述句，“顺路，送你一段。”

　　林灼微微一怔。合同里可没有“顺路送回家”这一条。这又是他的即兴发挥？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

　　她来不及细想，在周围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下，她不能拒绝。

　　“谢谢沈先生。”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宽敞，沈聿坐在另一侧，正拿着平板电脑处理邮件，似乎真的只是“顺路”。清冽的雪松气息淡淡萦绕。

　　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停在林灼公寓楼下，林灼道谢准备下车时，沈聿才从平板屏幕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明天之后，会有很多眼睛盯着你。”他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记住合同里的每一条。”

　　这是在提醒，还是警告？

　　林灼回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坦然应道：“我会的，沈先生。”

　　她推门下车，没有回头。

　　车子无声地滑入车流。

　　林灼站在公寓楼下，看着那辆黑色的宾利消失在拐角，才轻轻吁出一口气。她抬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签约时他手掌的温度，以及刚才在车内，那无声的、带着压迫感的氛围。

　　白纸黑字的契约已然落定。
　　而一场盛大的、危险的、真假难辨的演出，就此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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