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外-顾时夜】人偶村》洛长卿

6、第4日（昼）

　　你从沉眠中缓缓苏醒，意识还有些恍惚。
　　初冬明亮而没有温度的阳光斜斜地映在墙上，将房间割裂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你眯着眼，伸手摸索过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
　　11月22日，11点22分。
　　你在看到时间的下一秒，不顾浑身的酸痛，猛地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今天是顾时夜的生日。

　　原本你还打算今天早起，在顾时夜起来前将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交给他。
　　谁想昨晚折腾太晚，硬生生地睡过了头。
　　你赶忙洗漱好，从行李箱中拿出包装精美的礼盒，走出了房门。

　　你有些忐忑地出现在书房门口。
　　只见顾时夜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坐在书桌旁正在打电话。
　　见到你的身影的那一刻，他却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突如其来的反应倒是让你有些疑惑。
　　你听见他随口吩咐了几句随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然后才将视线又转移到你身上，此时面色又恢复如常。
　　他缓缓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清冷。
　　“起来了？”
　　你在他直直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去吃饭吧。”
　　说着，他就要起身。
　　“等等……”
　　你急忙开口阻止，随后快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他。
　　“四哥，生日快乐。”
　　他罕见地微微愣了愣一瞬。
　　随后才从你手中接过礼盒。他垂着眼，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盒面，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是陆秘书告诉你的。”

　　其实并不是。
　　你在心里说着，但想必顾时夜也很清楚。
　　在来到人偶村前，你并没有见过陆秘书。
　　而这份礼物也不是在偏僻山村中能临时准备得出来的。
　　但在这个世界中，按理来说你还不知道他的生日，一时之间你也没有想到什么合理的来由。
　　于是便顺着他为你借口，应了下来。

　　“是啊，四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你看见他极其轻柔地一点点解开那系成蝴蝶结的丝带，盒盖缓缓开启，里面的礼物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眼前。
　　随后，他万分珍重般地，将那件礼物完整地、平稳地托在掌心。

　　那是一只通体墨黑的钢笔，如淬火金属般的冷冽纹路，如有生命的藤蔓，又似凝固的雷霆。
　　层层叠叠蜿蜒而上，最后停在笔身侧面的蓝宝石玻璃窗。
　　透过玻璃窗，内里错综复杂的微型齿轮一览无余。它们精密地咬合，如同一座被封印的微缩城邦。
　　正于静默中，等待着拿道被唤醒的指令。

　　顾时夜指尖微微施力，轻按下笔身的蓝色按钮。
　　随之，齿轮开始转动，极其细微，在静谧的室内却又显得异常清晰的机械运作声响起。
　　那声音，宛如衔接了另一个时空的心跳，轻盈而坚定。
　　伴随着精密的律动，白金色的笔尖被缓缓送出。
　　在它显现的刹那，仿佛宣告着时间从这一刻开始可以被记录。

　　从按下按钮，到笔尖完全被送出，时间过去了5.2秒。
　　于漫漫人生来说，5.2秒很短暂，可对于日理万机的顾时夜来说或许十分漫长。
　　而对正在等待顾时夜的评价的你来说，也很漫长。

　　他直直地看着手中的钢笔沉默了好一会，才简单地开口回应：
　　“喜欢。”
　　随后你看见他合上了笔盖，将钢笔收进怀里。
　　然后走到你面前，用空下来的手牵你。
　　“走吧，下楼吃饭。”

　　你正欲跟随他的步伐，谁知刚迈出一步，一股迟来的酸痛感如电流般从腰部窜开。
　　你迈腿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让你落后了顾时夜半步。
　　你看见他转过头了看了你一眼，随后说道：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只是有些酸痛。”
　　“昨日也没走多久。”
　　顾时夜顿了顿，随后转过头去，背对着你又淡淡地补充一句。
　　“身体素质太差。”

　　闻言，你有些忿忿地从后面瞪了他一眼。
　　谁知顾老板仿佛感知到了一般，忽然又转过头来看你。
　　你连忙收回表情。
　　你看见他盯了你片刻，才缓缓开口——
　　“要背吗？”
　　你有些诧异。
　　“倒也不至于……”
　　“嗯。”
　　顾时夜淡淡地应了你一声，随后转过头去。
　　你从后面看着他，总觉得刚刚那一瞬他似乎有些失落。
　　或许只是错觉吧。
　　怎么会有人因为不需要费力气而失落呢。

　　你和顾时夜来到餐桌前。
　　按理来说，今天是顾时夜的生日，可桌上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
　　虽然顾时夜似乎也从来没在饮食上流露出明显的喜好。
　　你默默地陪顾时夜一起吃完了饭。

　　“今天还要出去吗？”
　　“嗯，准备随便出去转转。”
　　“不是身体不适？”
　　你活动活动了身体，那股酸痛感已经减轻了些许，并不影响你出门。
　　而且你总觉得留在山庄会被顾时夜抓去加班。你不想加班。

　　“只是睡太久了吧，或许出去活动活动就好了。”
　　“四哥有什么事吗？”

　　“只是想告诉你，三楼的温泉清理好了。”
　　“去泡一泡，或许能缓解身上的酸痛。”
　　闻言，你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顾总之腹的小心思感到有些内疚。
　　于是你诚恳的保证。
　　“那我早些回来。”
　　“嗯。”

　　说完，顾时夜继续回到书房独自加班。
　　你出门来到村子里，却正好遇上一群穿着深蓝印花的大姨们，背着竹编筐说说笑笑地往东边走去。
　　见到你，她们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小妹，又出来遛弯啊。”
　　“是啊。”
　　“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去采茶。”
　　“冬天也有茶叶可以采吗？”
　　“最后一批了。”
　　“要不一起去玩玩？”

　　你好奇地跟着大姨们一起来到了茶园。
　　果然看见茶树上冒着稀疏细嫩的新芽。
　　大姨们热情地教你如何采茶，你认真的观摩了一会，脑子觉得你的手会了。
　　可真的上手以后，却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没采多久，你隐隐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山风吹过，让你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大姨注意到，提醒你早些回去别着凉。
　　你也答应了顾时夜今天要早些回去，正准备跟大姨们道别。
　　她们却又忽然提起——
　　“回去的路上，记得去人偶庙拜拜啊。”
　　“有什么说法吗？”

　　“保姻缘啊。”
　　你震惊地看着大姨。
　　“不……不用了吧。”

　　“就是，人家两口子感情好着呢。”
　　另一位大姨顺着你的话反驳了回去。
　　你心想着，倒也还没有到两口子的程度。
　　但你想到昨晚的那一幕，又没有办法说出反驳的话。
　　见你沉默，刚刚说话的那位大姨继续开口：
　　“现在感情好，去拜一拜求日后的长久稳定，也是好的。”
　　说着她顺带向你提了一嘴拜祭的习俗——
　　“一符护平安，二符保姻缘。”

　　意思是祈求平安的人只需要挂一块木牌。
　　而祈求感情顺遂长久的人则需要在一根绳上挂两块木牌。
　　木牌上分别写上双方的姓名和心愿。
　　过去人们为表示心诚甚至会在木牌上滴上双方的指尖血作为证明。
　　如今处于卫生安全考虑，都是用朱砂代替。
　　说到最后，还特意交代木偶娘娘只保姻缘，不能求姻缘。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你好奇地询问缘由。
　　“大概是因为姻缘是个人造化，求也求不来的。”
　　大姨随口一说并没有当回事。

　　你离开了茶园。
　　但刚刚的那番话却一直萦绕在你心头。
　　虽然你自信和顾时夜之间并不需要这些来维系。
　　路过那条岔路口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右边走了进去。
　　这是你第三次来到人偶庙。
　　忽然觉得和这片区域缘分确实不浅。
　　你索性放下心里负担，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情，恭敬地在神龛前拜了拜。
　　随后从木架旁拿起两块木牌，你将自己的名字和心愿写了上去。
　　另外一块却空了出来。
　　在穿红绳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手指被木牌上的尖刺扎了一下。
　　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木牌上。
　　倒是阴差阳错。
　　你诚恳地将木牌挂在了木架的角落里，和其他木牌混合在一起。
　　不仔细看应当也分辨不出来这是你写的。
　　做完这一切以后，你才回到了山庄。

　　你和顾时夜一起吃了晚饭。
　　今日方叔送来的热茶正好是当地采摘的冬茶，散发着独特的清冽的香气。
　　就着热茶，你跟顾时夜说起今天下午在茶园发生的事，只不过隐去了自己去挂木牌的事。
　　茶歇将尽，他起身准备回书房处理未完的工作，临走前不忘提醒你睡前去温泉泡一泡。
　　“四哥不一起吗？”
　　“你也工作一天了，休息一下吧。”

　　闻声，顾时夜罕见的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你会邀请他一起。
　　随后他有些不自在地偏过视线。
　　“温泉池只有一处，你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