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李鹿子哦

9、名单

　　翻开文件，里面不再是代码，而是清晰的表格和分类。第一页是“资源库”的详细分类，标注着“现有资源”，“高潜力资源（待开发）”，“已失效资源”。在“现有资源”一栏下，赫然列着几个名字，旁边标注着年龄，配偶职业，性格弱点（如“重子女前途”，“家庭负债”，“性格懦弱”），以及最后一次“服务”对象及“回馈”如“张副局，促成项目审批”。更刺目的是“高潜力资源（待开发）”一栏。排在第一位的，正是刚才提到的林研究员（林婷）。其信息详细得可怕：不仅有工作单位、研究领域，性格分析，清高，重亲情，有理想主义倾向，更有其家庭成员状况弟弟失业母亲慢性病需长期服药，社会关系，甚至推测其心理防线突破点，“以文化项目名义切入，利用其弟工作为杠杆”。旁边标注着“目标层级：刘处长市工业局”，以及“进展：已初步接触。“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检察官指着文件，“这是一份狩猎指南！被害人马卫国将活生生的人，尤其是那些有弱点，有牵绊，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女性，像评估商品一样进行价值分级，弱点分析，制定精准的捕获和利用策略，目标直指更高层权力人物，以换取个人政治资本！其行为之冷酷，计划之周密、性质之恶劣，令人发指！”旁听席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倒吸冷气声，这份文件的“专业性”和“制度化”程度，彻底击碎了某些人心中仅存的侥幸，这不是一时糊涂，这是处心积虑，长期经营的犯罪帝国！检察官翻到文件最后几页，标题赫然是“潜力股名单（内部梯队）”。这一部分列着厂内一些年轻男性中层干部和技术骨干的名字。每个人名后面，都有一份简短的评估报告和“培养方向”。“传唤证人，李强。”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得体但眼神闪烁，面色极其不自然的男人，步履沉重地走上证人席，他被捕之前还在担任厂里技术科的科长，曾被很多人视为马卫国的手下，他自己也到处强调自己的靠山是马卫国。“证人李强，”检察官的目光盯着男人说，“你的名字，出现在被告人马卫国文件中的潜力股名单上。评估报告称你技术过硬，有野心，家庭观念重，可塑性强。标注为：强化忠诚度，引导其理解并参与核心资源维护，逐步纳入信任圈。对此，你有何解释？”李强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都不敢看检察官，更不敢看旁听席，嘴唇哆嗦着：“我，我不知道，马卫国他，他确实很器重我，给我机会，让我负责重要项目。”“仅仅是技术上的器重吗？”检察官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举起手中的文件，“‘引导其理解并参与核心资源维护这具体指什么？马卫国是否向你传授过他的工作方法？你是否知晓资源库的存在？还有，”检察官身体微微前倾，语速加快，“你是否，像周薇一样，有意或无意地为他提供过信息？或者，你是否参与过所谓的安排？”这时，沉默许久的公诉人又一次起身，也再次提出反对， “反对，检察官的提问方式包含多个复合性问题，存在明显的诱导性。同时，部分问题超出本案直接关联范围，证人也无义务回答所有推测性问题。”“反对有效！”审判长也只能无奈地给了检察官一个眼神，这确实不符合要求。“检察官，请注意你的言辞！”“是，审判长，我会注意的。”检察官也注意到了审判长的眼神，知道自己太着急了一些，这场风暴影响太多人，很多人可能都会被这场风暴给撕碎，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而且上面到现在都是态度暧昧，即要求彻查，又要求把可控影响，虽然能够理解，毕竟这关呼于国家的脸面，人都是要脸的嘛！这些插曲对于李强来说没什么意义，不仅是因为检察官的每一个问题都砸在李强的心上，而且检察官所掌握的证据足以判他死刑，他还不想死，他还有钱，很多钱，都藏在老家后山的树下，只要不死他就还有机会！“我，我，” 他艰难地吞咽着，“他，他确实，有时候，会隐晦地提点，说，说想往上走，光靠技术不行，要，要懂得人情世故，要，要会为领导分忧，说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他抬起头，带着辩解的说：“但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他，他具体是那样做的，我只是帮他，帮他安排过几次饭局，订过一些，一些礼品，但是以为就是普通的……”“普通的什么？”检察官步步紧逼，“普通的送礼？普通的饭局？你参与安排的饭局里，有没有出现过资源库名单上的人？有没有出现过目标对象？你安排的礼品，是玉石字画，还是…人？”“不！没有！我不知道！”李强几乎是崩溃地喊出来，声音颤抖，“他…他从来没明说过！他…他只是让我，让我多关注一下厂里接待的某些女同志，留意她们有什么困难，或者，或者跟谁关系好，我真的，真的以为他只是想关心职工生活！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后面那些安排！”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急于撇清的惶恐。李强的证词，像一把钝刀，割开了马卫国权力网络更深层的运作模式，培养接班人，传递黑暗衣钵，他不仅自己作恶，更试图将这套“规矩”制度化，传承下去。李强这样的“潜力股”，正是他精心挑选，准备纳入核心圈，共同维护这张吃人网络。李强或许是真的尚未直接参与最核心的罪恶，但他对马卫国某些行为的“心照不宣”和“主动配合”，正是这张网络得以运转的润滑剂，他的恐惧和急于辩解，恰恰证明了这套体系对他人的侵蚀和裹挟。检察官没有继续追问李强，他转向审判席，声音沉重而穿透人心：“审判长，各位陪审员，证据编号七和八，以及证人周薇，李强的证词，共同勾勒出被告人马卫国构建的庞大，精密，且具有延续性的权力犯罪网络。”“第一层：他建立资源库，系统性地物色，评估，控制受害者多为女性，将她们异化为满足更高层权力者私欲，并为自己换取政治资本。”“第二层：他发展信息员，利用其单纯，感恩或欲望，编织信息网，精准捕捉猎物弱点。”“第三层：他培养潜力股，灌输扭曲的人情世故观，引导其参与外围运作，逐步纳入核心，意图将这种规矩代代相传，形成稳固的利益共同体！”“第四层：其触角已不满足于厂内，野心勃勃地指向更高层权力机构，试图将整个体系向上延伸，编织更大，更黑暗的权力网络！”检察官的目光扫过那份“资源评估与潜力股名单（内部）”，如同扫视一座用灵魂和尊严垒砌的罪恶堡垒。“这，就是马卫国精心构建的权力帝国！它以人性为祭品，以规则为外衣，其核心是彻底的奴役，异化和对法律尊严的践踏！他的死亡，并未终结这张网的阴影。这些证据和证人所揭示的，是冰山一角，更是对一种根深蒂固的，具有强大延续性的罪恶运作模式的控诉！这张网上的每一个节点，无论是被迫的受害者，被利用的棋子，还是被引诱的潜力股都承受着巨大的伤害，而这张网本身，仍在阴影中。”检察官的话音落下，法庭陷入一种比死寂更深沉的静默。那本摊开的“资源评估与潜力股名单”，在灯光下散发着极具诱惑力的光泽，马卫国死了，但他留下的阴影仍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