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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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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太子寝殿外的庭院。?夜色如墨,深沉的帷幕笼罩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白日里喧嚣的丝竹喜乐仿佛还在空气中残留着刺耳的余韵,一声声,一下下,狠狠敲击在宗泽誉的心上。
他独自一人,僵立在冰冷的庭院中央,如同一尊被遗忘的石雕。夜风吹动他单薄的衣袍,带来深秋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他心底万分之一冰冷。他仰着头,视线死死锁住京城别苑的方向。那个方向,此刻应是红烛高照,喜气盈门。
他在想什么?
想那身刺目的红嫁衣?想那被段霄亲手掀开的红盖头?想她褪去华服后的素净寝衣?想那张曾经只对他展露笑颜,此刻却不得不面对另一个男人的苍白小脸?还是想……那红绡帐暖,龙凤锦被,那本该属于他的洞房花烛,此刻正被另一个男人占据?
每一个念头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绞痛。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那微跛的腿在夜风里似乎更痛了,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却固执地不肯挪动一步,仿佛这样就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让他心胆俱裂的景象。
“呵……”一声带着浓浓讥讽的冷笑自身后传来,打破了这死寂的折磨。
宗泽誉身体猛地一僵,却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司马璇兰,他的太子妃,不知何时已站在殿门廊下的阴影里。她穿着一身华贵的宫装,妆容精致,在朦胧的月色下却显得格外冷艳而刻薄。她一步步走下台阶,绣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如同踩在人心上。
“今日可是镇南王与楚家小姐的大喜日子呢,”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淬了冰的恶意,清晰地送入宗泽誉的耳中,“满城皆知,陛下亲赐的婚典,何等风光体面。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又是旧识,居然能忍住不去喝一杯喜酒?这份定力,真是让臣妾……刮目相看啊。”
宗泽誉的脊背绷得像一块铁板。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滚开!孤没心情听你在这里阴阳怪气!”
“没心情?”司马璇兰非但没走,反而又靠近了几步,停在他身后不远处。她微微歪着头,月光照亮了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意,“也是,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洞房花烛,鸾凤和鸣……这滋味,确实不好受,对吧,太子殿下?”
“鸾凤和鸣”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宗泽誉最敏感的神经上!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之大,牵扯到跛脚,一阵剧痛袭来,让他踉跄了一下,但他全然不顾。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司马璇兰,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痛苦和一种濒临疯狂的绝望!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住口!孤让你住口!”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
司马璇兰被他这狰狞的样子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随即,那怨毒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她挺直了脊背,脸上反而扬起一抹更加艳丽也更加扭曲的笑容,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怎么?戳到殿下的痛处了?觉得难堪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夜枭,“半年了!宗泽誉!你我的大婚,整整半年了!你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你为那个贱人守身如玉!像供着菩萨一样供着你心里那点可怜的念想!”
她一步步逼近,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恨意:“你以为你这样做很深情?很伟大?你不过是个懦夫!一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废物!你守着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和所谓的‘情意’,像条狗一样舔舐着伤口,自我感动!可是人家楚云瑶呢?!”
她猛地指向别苑的方向,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夜空:
“人家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人家现在正躺在镇南王的怀里!享受着洞房花烛的温存!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海誓山盟?在镇南王的权势和男人气概面前,你宗泽誉那点可怜的情意,算个什么东西?!她楚云瑶现在,怕是正对着段霄婉转承欢,乐不思蜀呢!你还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
宗泽誉那赤红如血、充满疯狂的眼睛死?死钉在司马璇兰脸上,那眼神已不再是人类该有的,而是被彻底撕裂理智后,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他低声吼道:“好!今天孤就让你知道什么是鸾凤和鸣!”他喉咙里滚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把将挡在身前的司马璇兰狠狠推开!力道之大,让猝不及防的司马璇兰惊呼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手掌擦过粗糙的石砖,目瞬间破皮渗血。
宗泽誉看都没看她一眼,那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目光,骤然转向了司马璇兰身后,那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的贴身婢女——小琳子!
小琳子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她本能地想尖叫,想逃跑,但巨大的恐惧让她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太子殿下.……不要.…”她只能发出微弱的、破碎的哀求。
晚了! 宗泽誉如同扑食的猛兽,一步跨上,抓住小琳子纤细的手臂!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紧接着,另一只手带着狂暴的力量,狠狠抓住她胸前的衣襟! “嘶啦—一!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在死寂的庭院里炸响!小琳子身上那件宫女的素色衣衫,如同脆弱的纸片,被宗泽誉狂暴地撕开!
大片雪白而单薄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月光下! “啊一—!!!”小琳子终于爆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殿下!放开她!你放开她!”地上的司马璇兰终于从震惊和疼痛中反应过来,她看着自已贴身婢女瞬间衣不蔽体的惨状,看着宗泽誉眼中那非人的疯狂,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尖叫着扑过去,试图抓住宗泽誉的腿。
但宗泽誉根本不为所动!他甚至没有低头看地上的司马璇兰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他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粗暴地拖着衣不蔽体、尖叫挣扎的小琳子,大步流星地朝着最近的、灯火通明的偏殿走去!
“殿下!不要!求求您!放开她!宗泽誉!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畜生!你放开她!!”司马璇兰连滚带爬地追上去,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完全变了调,尖锐得如同鬼泣。
宗泽誉充耳不闻。他拖着小琳子走到偏殿门口,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房门!巨大的声响震得门框都在颤抖!他毫不怜惜地将还在疯狂挣扎、哭喊的小琳子狠狠掼了进去!小琳子重重摔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宗泽誉一步踏入殿内,反手,“砰!”地一声巨响,将厚重的殿门死死关上! “咔嚓!”沉重的门栓落下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彻底隔绝了内外!
“不——!!!”司马璇兰扑到紧闭的殿门前,疯狂地用身体撞击着厚重的门板,用指甲死命地抓挠着雕花的门扇!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咒骂:
“开门!宗泽誉!你给我开门!你这个疯子!畜生!禽兽不如的东西!放开小琳子!有什么你冲我来!冲我来啊!!”?“小琳子!小琳子!!”
“小琳子!小琳子!你怎么样?!回答我啊!!”
殿内,回应司马璇兰疯狂拍打和咒骂的,是小琳子更加凄厉、更加绝望、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一ー!!!太子妃!救我!救我?啊一ー!!! “不要!殿下!求求您!饶了我!饶了我吧——!!! “啊一ー!!! ”
那惨叫声穿透厚重的门板,一声声,如同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司马璇兰的耳朵,扎进她的心脏!她仿佛能想象到里面正在发生的、地狱般的景象!她的婢女,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小琳子,正在承受着怎样非人的折磨! “宗泽誉!我恨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司马璇兰的咒骂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指甲在门板上抓出道道血痕,额头也因为疯狂的撞击而红肿破皮,鲜血混着泪水流下,让她此刻的面容如同索命的厉鬼!“你不得好死!你们宗家都不得好死!!”
殿内,小琳子的惨叫声陡然拔高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峰,随后猛地戛然而止!如同被生生掐断了喉咙! 死寂。
门内门外,一片死寂。
只有司马璇兰粗重、恐惧、绝望的喘息声,和指甲刮过木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略吱”声。?这短暂的死寂,比刚才的惨叫更令人室息!司马璇兰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停止了跳动!她不敢去想,那戛然而止的惨叫意味着什么! “小……小琳子?”?她颤抖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
殿内,:没有任何回应。
死寂,如同墨汁般蔓延开来。
司马璇兰彻底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殿门,浑身抖如筛糠。她捂着自己的耳朵,却无法隔绝那殿内传来的、象征着暴虐和毁灭的可怕声响。她脸上是未干的泪痕、抓挠的血痕和撞破的伤口,眼神空洞,她终于明白了。
她亲手点燃的不是太子的怒火,而是一头彻底失控的、来自地狱的凶兽! 她用最恶毒的语言撕开了他最后的遮羞布,却释放出了最恐怖的魔鬼!而承受这魔鬼怒火的,不是她,却是她身边最亲近、最无辜的人! 悔恨、恐惧、怨毒·……无数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脏。她听着殿内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破坏声和微弱的吗咽,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东宫,早已不是金碧辉煌的储君居所,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而她和他,都已是这炼狱中互相撕咬、不死不休的恶鬼。
殿内,烛火似乎被什么东西打翻了,摇曳了几下,骤然熄灭。整个偏殿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只有那沉闷的、令人作呕的声响,还在持续着·….…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声响终于彻底平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声响终于初底平息。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偏殿,也笼罩着门外瘫软如泥、目眼神空洞的太子妃。
沉重的殿门,终于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暴戾之后的气息,瞬间涌了出来。
宗泽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寝衣凌乱不堪,沾染着不明的污渍和....…暗红的血点。墨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依旧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令人胆寒的赤红。他看也没看瘫在地上的司马璇兰,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那条微跛的腿,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回漆黑的主殿深处。他的背影,在惨淡的月光下,散发着浓重?的死气和一种彻底沉沦的疯狂。
司马璇兰瘫坐在原地,直到宗泽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里,才如同被抽去了最后一丝魂魄。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洞开的偏股大门。
门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瓷器碎片满地。在月光勉强照到的角落,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衣不蔽体的身影,一动不动,如同破败的玩偶。
“小....…琳..子.....…”司马璇兰发出一声破碎到不成调的低唤,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东宫,初底沦陷于无边的黑暗与血腥之中。这一夜,没有赢家,只有被彻底毁灭的灵魂和无辜者的鲜血,;在冰冷的宫砖上,无声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