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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乐队往事 ...

  •   经此一事,姚媛和韩洲愈发亲密。

      韩洲正式从集体住宿搬到了姚媛的民宿,包揽了家里的家务和一日三餐。姚媛则是每天晚上给他捧场,帮他录了许多视频。

      托他的福,姚媛一日三餐能按时吃,且营养均衡。

      唯一的缺点就是,晚上入睡时间晚了许多。

      清晨,姚媛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她将手臂伸过去摸了摸,没有余温,应该离开有一会儿了。

      她起床洗漱,一手握着牙刷一手打开手机。每天这个时候,姚媛都要看看自己视频的流量怎么样。

      这一看,惊得姚媛忘记了刷牙。

      消息栏显示999+的未读消息:新增粉丝999+,新增点赞999+,新增评论999+。平潭第一期视频,一夜之间竟然多出近100万点赞量!

      姚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牙刷上的泡沫顺着嘴角滑到下颌,浴室的镜子映出她瞪大的眼睛。她截了几张图片发给韩洲,再发了一条语言过去:“韩洲你火了!”

      第一期视频出现了湾南古城的乐队表演,和飞鱼酒吧的演出,不少眼尖的网友认出主唱是同一人,纷纷在评论区“海底捞”。

      【?彗星:主唱是艺人吗?内娱什么时候来的新人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星星眼)】

      【猪猪:主唱有没有抖音啊?求指路~】

      【干锅花菜:这个博主拍得画面好美,文案写的也好,主唱哥哥也好帅~~(流口水)】

      姚媛又看了眼私信,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找她要韩洲联系方式的。他那张脸,真是招人啊......

      这个时候,韩洲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她动动拇指接通,话里带着阴阳怪气:“大明星怎么有空打给我呀?不用忙着赶通告?”

      “你干嘛......”韩洲先是一愣,想起那些评论后低笑出声,“吃醋啦?”

      “我才没那么小气呢!”姚媛的鼻腔轻轻“哼”出声,语调娇俏得像个小姑娘。

      韩洲在电话那一头勾起唇角,这样的灵动才应该是她,而不是原先那副老成忧虑的模样。他开口问正事:“中午想吃什么?我去超市买菜。”

      “不知道,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我煮的粥在电饭煲里保温着,你舀起来就能吃。桌上的海蛎饼应该凉了,吃之前记得放微波炉里热一下......”

      韩洲正絮叨着,姚媛已经走进厨房按照他说的做了。

      温热的皮蛋瘦肉粥滑进食道,空了一晚的胃终于有东西可以消化了,此刻发出轻轻的咕噜声。

      姚媛开了免提,摊在餐桌上的手机仍在喋喋不休:“中午吃可乐鸡翅、青椒炒肉和蒜蓉生菜怎么样?”

      姚媛随口应和,目光瞥见有陌生电话打进来。她以为是广告推销,于是抬手挂断,可没过多久它又打了进来。

      “不跟你说了,有电话打进来了。”话音刚落她就挂断,毫不拖泥带水,韩洲的“再见”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姚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心底泛起一丝狐疑。连续挂断三次后,对方依然不折不挠地打进来,她终于按下接听键,冷着脸开口:“哪位?”

      “请问是姚媛小姐吗?”

      “我是吴叔,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姚媛自然知道吴叔,乐队鼓手,可每次聚会他都缺席,所以自己与他并不熟悉,不知道他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她没有说话,听筒里传来略显沙哑的男声,带着几分拘谨:“抱歉打扰你,只是事关韩洲的往事,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姚媛挑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瓷砖台面:“我是韩洲女朋友,我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他。”

      “他不会告诉你的。”吴叔的声音放得更轻,“要不然你现在也不会被蒙在鼓里。”

      她微蹙着眉头,忽然想起韩洲每次提起过去时,眼中转瞬即逝的阴影。吴叔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叩开了她心中一直存在却不愿深究的门缝。

      “上次吃饭您没来,这次就当我补上。”

      下午一点,韩洲将买来的菜放进冰箱,转头烧热水泡方便面。

      他还在超市的时候收到微信,姚媛说中午有事不在家,让他自己吃。可只有自己一个人,韩洲懒得做饭,干脆随便应付几口,那些食材等姚媛晚上回来后再做给她吃。

      韩洲将面饼放进碗里,刚浇上热水,手机就响了起来。

      陈延川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我听小孩儿说,今天吴叔找他要了姚姐的电话。吴叔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我担心他会跟姚姐说一些有的没的......”

      话音未落,韩洲已经挂断了电话。

      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姚媛的号码拨了三次都无人接听。韩洲心里发慌,抓起外套冲出门,拖鞋甚至没来得及换,踩在滚烫的石板路上直发烫。

      转过街角,姚媛的身影突然撞进视线。韩洲猛地刹住脚步,喉结滚动着喊出她的名字,却在触到她目光时骤然噤声。

      她的表情冷得像冰箱里的冻水,韩洲的心脏狠狠下坠,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颤着声音问:“回来了?”

      姚媛绕过他往前走,沉默一直延续到进门。她踢开脚上的高跟鞋,光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打开空调让冷风直吹自己的脑袋,好将降自己的火气。

      韩洲默默将她的鞋子摆正后,站在玄关不敢有动作,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无措紧张。

      这样的僵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姚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感觉舒服了些。一转头,看见韩洲站在门口,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她,好似下一秒要哭出来。

      “你站那儿干嘛?”她问,语气听不出好坏。

      韩洲垂下头,然后缓缓转身拧开门把手,迈开腿准备出去,手腕却陡然一紧。

      “你去哪儿?”姚媛的指尖紧紧扣住韩洲的手腕,触感凉得惊人。

      “你不是要赶我走吗?”他垂着头,后颈的碎发被汗水粘在一起,露出苍白的耳后皮肤。

      姚媛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努力放软嗓音:“谁说要赶你走?”

      韩洲缓缓转身,眼底翻涌着情绪。他抬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途又猛地收回,指尖蜷缩成拳:“吴叔跟你说了什么?”

      “乐队以前的事情。”

      “还有他的女儿,吴巧林。”

      不出韩洲所料,果然是这件事。

      两年前,韩洲凭借出众的外貌条件和嗓音,被一家唱片公司看重,可公司只打算签他,并不考虑乐队其他人。

      韩洲不同意,表示必须和乐队在一起。唱片公司最终让步,签约了整支乐队,但在合同条款上对主唱和队友的职责、权益、发展方向等进行明确规定,并将违约金提升到三倍。

      虽然成功签约,可韩洲到底还是惹到了公司高层,所以在刚进公司的半年里,乐队都没有演出通告。

      被雪藏半年后,公司突然发了疯地给他们接演出,商场开业、景区促销、婚庆暖场什么都接。有时甚至一天要跑五六个地方,即使累成这样,乐队到手的报酬只能勉强让他们吃饱饭。

      合约像沉重的枷锁,将五个年轻人困在暗无天日的循环里。

      事故发生的那天清晨,吴巧林把止痛药塞进喉咙,连着好几天超负荷打鼓,她的手腕疼得晚上睡不着。

      尽管状态不好,她还是对大家扯出笑容,调节气氛:“今天是商场的周年庆,我听经纪人说,咱们不仅有五百块出场费,还能有红包拿呢!”

      可谁都不会料到,这将是她最后一场演出。

      舞台搭建在露天广场,前来观看表演的人很多。乐队终于打起精神,开始卖力表演。

      当韩洲唱到副歌第三句时,台下攒动的人群有些嘈杂,几百双眼睛看着舞台上空。他也顺着人群看去,抬头的瞬间,他瞳孔骤缩。

      生锈的灯光架在暴雨中摇摇欲坠,正对着吴巧林的头顶。

      “小心!”这声呐喊被金属断裂的巨响吞没,吴巧林已经被砸倒在鼓组中。韩洲冲过去时,她的手指还紧紧攥着鼓棒,眼睛却已失去焦距。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惨白如霜。

      唱片公司经纪人倚在墙角,指尖夹着烟,面露不耐:“合约第17条写了,因艺人原因导致演出中断,演出损失由乙方承担。”

      “台下那么多观众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舞台设备老化,不是我们的原因,凭什么要我们承担?”韩洲攥着缴费单的手青筋暴起,紧咬着后槽牙隐忍不发。

      经纪人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紧不慢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检测报告,上面赫然写着“舞台设备质检合格”。

      “看你们也不容易。”他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公司不打算追究此时,还决定给你们十万当做慰问费。”

      他又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极其卑劣地将白烟吐在他们脸上:“你们也最好识相点,别出去乱说话。”

      一旁的陈延川忍不了,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双目猩红:“一条人命!在你们眼里是一句话就能揭过去的事吗!出事情你们不维护自家艺人,反而帮着商场弄虚作假,这里头的猫腻,真以为我们看出不来吗!”

      经纪人夹着的烟落地,整个人几乎要窒息。好在韩洲及时将陈延川拉开,否则事情只会往更坏的方向走。

      “你冷静一点。”韩洲劝道。

      一直强撑的陈延川,此刻再也撑不下去。他搭着韩洲的肩膀,所有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女朋友躺在里面生死未卜我怎么冷静!”

      “我不像韩大主唱你,面对队友出事都能处变不惊,简直是天生的领导人。我这样的人,哪儿比得上你啊……”

      眼泪滴落在地板,他的怒吼回荡在医院的长廊,引得不少人驻足旁观。

      韩洲一言不发,默默承受着所有的情绪。他好像总是这样,事事都以别人为先,就连难过的权利也留给了别人。

      三天后,晴了许多日的江市下起小雨,吴巧林的葬礼在殡仪馆最小的一间场馆举行,到场的只有她的四名队友和她的父亲。

      殡仪馆萦绕着吴叔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人心脏揪在一起。这个坚强半生,独自将女儿抚养长大的男人,再也支撑不住脊梁骨。

      “吴叔。”韩洲红着眼眶,“对不起,都怪我……”

      吴叔的眼眶已经干涸,他抱着骨灰盒坐在地上,无力地摇头:“怪谁都没有意义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为我女儿讨个公道!”

      韩洲对上那双浑黄悲戚的眼睛,他的喉间被盯得发紧,垂下头沉声承诺:“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让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在此之前,我绝不会为了别的分心。”

      外面的雨和着归鸟的啼,谱出一支没有歌词的安魂曲。

      那个春天,黑白草坪上没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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