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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睚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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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张晞她们掉落的同一时间,徐琪和程浩也经历了同样的失重,摔落在另一个环形石室中。
“怎么回事?姐!偃灵姐!”程浩急忙喊道,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却丝毫没有回应。
“别喊了。”是徐琪的声音,她镇定自若地打开手电,在石室中环顾了一圈,“我们可能被分开了。”
石室中央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罐和无法辨认的杂物,空气中除了土腥,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程浩喘了会儿粗气,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能量棒,放嘴里嚼着,咀嚼的动作可以缓解紧张情绪,他从有关狙击手的电影里看到过,事实证明有点效果,也丢了一根给徐琪,并强烈安利她试试看。
在这种环境里吃东西简直难以下咽,徐琪把能量棒塞进口袋,无声拒绝了他。
看程浩还想再劝,徐琪叹了口气:“你没发现这没有出口吗?还好我们背着包,但也得省着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困呢。”
程浩一听,差点被呛到,抬头看向上面:“那怎么办啊?”
徐琪自顾自地在石室中摸索着,对这位队友的反应着实无奈,很快,她摸到了石壁的弧形凸起部分,道:“这个石壁是个圆形,但这里有个缺口,对面是空的。如果偃灵她们和我们处境相同,那这应该是个双环形,双环扣在一起,中间有个椭圆。”
程浩没太听明白,但也不好意思多问,打起另一只手电,也有模有样地看四周的石壁,总算有了发现,兴奋道:“琪姐你看,这面壁画上有好多……卧槽,好多畸形人。”
“人魔。”徐琪早看到了,不想吓他而已,“上次在囚牛壁画上见过,原来这些东西就叫人魔。但是这幅壁画上没有睚眦。”
“可能睚眦在我姐那边,阿晞姐点睛嘛。”程浩顺着思路说下去,“那就等着她们点睛,点好了,那个你刚才说的什么椭圆,就应该是出口了。”
话音刚落,四面墙壁发出了咔咔的声音,两个人齐刷刷看过去,墙壁上正缓慢出现了细小的裂纹。那裂纹像是藤蔓一样,延伸,交错,落下稀稀拉拉的碎石块,而那幅壁画上的人魔,竟然动了起来,紧接着,几个扭曲的身影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程浩吞了吞口水,冷汗从额头上滚落:“琪姐,你觉不觉得……它们好像在朝我们这边动啊。”
“咔嚓……”
一声石头碎裂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一个极度畸形的身影从破碎的石壁上爬了出来。
它依稀有着人形,但四肢以诡异的角度反转着,支撑地面爬行。头颅歪斜,五官扭曲移位,眼睛可能长在额头,嘴巴裂到耳根,皮肤是死灰色的,上面布满了诡异的淤青和血迹。
程浩最怕不清不楚的状况,现在危险迎面而来,反而不怕了,立刻握紧了随身的棍子,摆开架势。徐琪也抓着匕首,身体微躬,随时准备迎战。
那地上爬行着的人魔停了下来,巨大的鼻腔和血盆大口中发出呼噜噜的模糊声响,整个身形往后退了一点,既而发出嘶哑难听的吼叫,动作迅捷地扑了上来!
程浩大喝一声,长棍横扫,带着风声,将一个扑近的人魔砸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石壁的碎裂还未停止,更多的人魔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涌出。
徐琪身形灵动,侧身躲过一只朝她猛扑过来的利爪,匕首精准地刺入一只人魔的关节处,但这些人魔似乎没有痛感,刀口处竟没有一丝血迹,它只是身子一顿,发起更猛烈的攻击。徐琪迅步窜到程浩跟前,两人呈背靠背的姿势,尽力防守,阻挡着人魔的攻势。
石室内,回荡着棍棒击打□□的闷响、匕首划破空气的尖啸,以及人魔那不似人声的嘶吼。
另一边,程偃灵扶着毫无反应的张晞躺在地上,急得来回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你醒醒啊!你等会儿再睡不行吗?啊?多耽误事儿啊你说说!”程偃灵的心砰砰跳着,手心里渗出极细的汗,她对自己说着话,“冷静啊程偃灵,冷静,想办法,现在全靠你了!”
“冷静……冷静……”程偃灵在壁画面前蹲下来,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目光却开始一寸一寸地查看着壁画中的睚眦,希望能找到一些提示或者线索,甚至还对着那双狼眼道,“狼哥啊,你有什么要求你提啊,上回牛哥听音乐,你说你要什么,大家商量嘛。”
“对!投其所好!”程偃灵竟然是被自己的自言自语提示到了,心下一喜,接着念叨,“投其所好……投其所好……睚眦……弑杀好斗……”
她忽然不念了,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平视着壁画上的狼眼:“你不会是……想要一条命吧?”
石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程偃灵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沉默良久,她低下头来,抿着嘴唇,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一点都不苦,反而充满了欣慰似的。
“你不仅弑杀好斗,还有仇必报,对吗?”程偃灵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柄,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仇必报,我听阿晞给我讲过的。”
程偃灵咬了咬牙,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唰地一声插在地上。刀尖和石质的地面碰撞,发出铿然的声响,几个迸溅的火花在黑暗中极为刺眼,程偃灵挺了挺后背,站得很笔挺,甚至还清了清嗓子:
“那事情好办了。”
“跟你有仇的是我,是我四岁时,偷了你的供果。”
“如今还你个苹果,你肯定不干的,我也没带什么劳什子苹果。”
“要命的话,跟她无关,你要我的吧。”
“一点动静都不给,是让我自己动手是吧?”
程偃灵低下头,看着地上躺着张晞。
她看上去睡得很香甜,长发间挑出两绺,用红线编成了辫子,那是程偃灵在出发前亲手给她编的,她还说不喜欢,却也没抗拒。她的眉眼舒展着,睫毛服帖地落在眼睑上,鼻翼随着呼吸规律的微动,薄唇轻闭,红艳动人。
“不行啊,都没亲过,怎么就要死了呢?”程偃灵凑过去,跪在张晞身边,“先说好,要是我这把没死,这回是不算数的,总要你先主动才行。”
她俯下.身,一个不带一丝情.欲的,近乎虔诚的吻,轻轻地落在张晞的唇角,一触即离。
少女的呼吸错乱了几分,脸颊滚烫,抿着嘴笑,鼻腔里发出好听的气声:“好了。阿晞,我要干大事了,你最好在我的高光时刻醒过来哦。”
程偃灵不再犹豫,起身把刀从地上拔出来,而后伸出左手,亮出手腕,右手举刀,割了下去。
刀锋划过,最初的是一道冰冷的线,随即转为灼烧般的剧痛。伤口绽开,一点点渗血,随着心跳的一次次搏动,大股鲜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深处汩汩涌出,血滴落在地上,几滴圆润饱满的红点,逐渐连成一片,并迅速扩大,几乎是顷刻间,她感到整条左臂都麻木了,嘴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程偃灵使劲眨了眨眼,让自己尽可能镇定下来,用那只不断流血的手腕,凑近了壁画中空洞的右眼。
她脑海中,响起了师父当年的教诲声:“点睛之术,自古血脉相传,旁人只能窥其表,终不得其法。若想效法,唯有以活血为墨,以生身为笔,方能仿其一二,仍不能取而代之。”
手腕上的鲜血仿佛被睚眦的右眼感应到了,不再往地上流,而是汇聚成一小股红线,填充进了那块空洞,睚眦的右眼旋即显了色,和左眼一起,散发出了一道微弱的红光。
那睚眦却像是个填不尽的沟壑,仍旧不断从程偃灵的手腕伤口处汲取着鲜血,她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头越来越重,身子发飘,快要站不住了,加速的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隆隆作响。
“阿晞,你快醒醒啊,高光时刻啊。”程偃灵的声音,连自己都快要听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