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晞之甄嬛传》苏末希

6、马如云之夜色乘客

　　丝绒游戏：夜色乘客
　　“妹陀，你港滴那个地方，晓得晓得，银海公寓嘛！”
　　出租车司机操着一口浓重的塑普，车子“嗡”地一声窜出科技中心。苏末晞被突如其来的推背感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了安全带。
　　“师傅，不用这么急……”
　　“冒事冒事！”司机从后视镜里咧嘴一笑，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齿，“银海公寓那边我熟得很嘞！经常接送那里的住户，都是有钱人哦！”
　　窗外，云栖城的夜景飞速倒退。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拖出长长的光影，像一条流动的星河。
　　苏末晞靠在座位上，脑子里还回放着王纯崩溃的视频画面。那个曾经骄傲得像只孔雀的女孩，对着镜头哭花了妆，歇斯底里地喊着马如云的名字——这一幕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妹陀，你是去找朋友咯？”司机搭话。
　　“嗯。”
　　“那边的住户都不得了啊！”司机自顾自说开了，“我上次拉了个女的，穿得那叫一个讲究，一双丝袜怕是抵我一个月工钱嘞！下车的时候还多给了五十小费，港不用找啦。”
　　苏末晞心头一动：“那女的……长什么样？”
　　“瓜子脸，大眼睛，个子不高，但蛮有气场的。”司机想了想，“对啦，她腿上穿的丝袜会变色嘞！我从后视镜看到，在阳光下是肉色，进了隧道就变成深灰色，神奇不？”
　　是王纯。她确实有一双智能温感变色丝袜，马如云送的生日礼物。
　　“她经常打车吗？”
　　“以前不啦，都是豪车接送。”司机转了个弯，“但最近几个月，开始打车了。有次我还问她，港‘美女你那个宝马呢？’她港‘卖啦，想体验一下平民生活。’”
　　司机嗤笑一声：“体验平民生活？我们这才是真的平民生活嘞！”
　　车子驶入老城区，街道变窄，两旁是有些年头的梧桐树。路灯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不过啊妹陀，”司机突然换了个话题，“你要是认识那个公寓的人，说不定也认识马总嘞？”
　　苏末晞心里一紧：“马总？”
　　“就是马如云啦！阿里巴巴那个！”司机的语气突然兴奋起来，“我跟你说，要不是马总，我们这些开出租的，日子不晓得几难过！”
　　“为什么这么说？”
　　“哎呀，你是不晓得！”司机拍了拍方向盘，“以前我们这边，那个什么城管啊，交管啊，这些人好凶的嘞！随便找个理由就罚款，动不动就扣车。我们开一天车，赚的钱一半要拿去打点关系，不然第二天就别想上路了。”
　　红灯亮起，车子停下。司机转过头，眼神里满是真诚：
　　“后来马总搞了那个‘云出行’平台，我们出租车全部接入。你猜怎么着？平台直接跟政府部门对接，所有费用透明，罚款要有凭有据，不能再乱搞了！”
　　“那些城管、交管的人不反对吗？”
　　“反对啊！刚开始闹得凶嘞！”司机笑了，那是一种胜利者的笑，“但是马总硬气啊！他港‘要么按规矩来，要么我让全联盟的媒体看看你们是怎么欺负老百姓的！’你猜怎么着？那些人怂啦！”
　　绿灯亮，车子继续前行。司机越说越激动：
　　“现在好啦，我们每个月交固定的平台管理费，明码标价。接到客人的路线、时间、费用，平台全部记录。要是哪个部门想乱罚款，平台律师团直接跟他们打官司！打了三次，三次都是我们赢！”
　　他伸出一根手指：“就上个月，一个交管的说我违规变道要罚五百。我港‘我有行车记录仪，接入了平台的，可以调数据看。’他一听‘平台’两个字，脸色就变了，港‘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哈哈！”
　　苏末晞静静地听着。这和她从媒体上了解到的马如云完全不同——那个被描绘成傲慢、无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商人。
　　“还不止嘞！”司机继续说，“平台还给我们搞了医疗保险、退休金计划。以前我们这种个体户，哪里有什么保障？病了就等死，老了就等饿死。现在每月从收入里扣一点点，平台再补贴一点点，生病能报销，老了有饭吃。”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老娘去年查出来癌症，平台医疗基金报了百分之七十。要是在以前，我砸锅卖铁都看不起病啊！”
　　车子驶过一座桥，桥下的江水在夜色中泛着粼粼波光。
　　“所以妹陀，”司机擦了擦眼角，“我们这些开出租的，都把马总当神仙供着嘞！真的神仙！要不然，我们这些人，在那些‘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家伙面前，算个什么东西？连屁都不是！”
　　苏末晞沉默了。她想起发布会上的马如云，那个故意扮演恶人、吸引所有火力的马如云。她想起沈观澜的话：“每个人都有两面。”
　　也许马如云真的有她不知道的一面——那个为底层人争取权益，敢和官僚体系硬碰硬的一面。
　　“但是师傅，”她忍不住问，“你看了今天的新闻吗？马总在发布会上很没礼貌，大家都在骂他。”
　　司机哈哈大笑：“骂？让他们骂去！我们这些人晓得真相就行啦！”
　　“真相？”
　　“妹陀，我跟你讲个事。”司机压低声音，“去年，交通局想出台一个新规，要我们每辆车装一个什么‘智能监控设备’，说为了安全。但那设备贵得要死，一台要八千！而且每个月还要交维护费。”
　　他冷笑一声：“后来我们才晓得，那个设备公司是交通局副局长小舅子开的。这不明摆着抢钱吗？”
　　“然后呢？”
　　“然后我们找平台反映，平台找马总。马总直接冲到交通局，拍了桌子。”司机的眼睛闪闪发光，“他港‘要么你们公开招标，让三家公司公平竞争；要么我让阿里巴巴退出云栖城所有交通项目，看看谁先扛不住！’”
　　“交通局妥协了？”
　　“不妥协不行啊！”司机得意地说，“阿里巴巴要是退出，全市公交车调度系统、地铁票务系统、共享单车管理系统全部要瘫痪！最后公开招标，一家正规公司中标，设备只要两千八，质量还好得多！”
　　他叹了口气：“但马总因为这个事，得罪了多少人？交通局、工商局、税务局……那些人天天想找他的茬。所以他现在做什么，都要小心又小心。”
　　苏末晞突然明白了。也许马如云在发布会上的“无礼”，也是一种保护色——让敌人低估他，让盟友同情他，让自己在复杂的权力游戏中存活下来。
　　车子驶入银海公寓所在的街区。这里的街道干净整洁，两旁是高档商铺和咖啡馆，与刚才的老城区天壤之别。
　　“到啦妹陀！”司机停下车，“二十五块八，平台自动扣款了，你手机上确认一下就行。”
　　苏末晞扫码付款，下车前忍不住问：“师傅，您叫什么名字？”
　　“我姓周，周建国！”司机爽朗地说，“妹陀，你要是真认识马总，帮我带句话——我们这些开出租的，永远记得他的好！”
　　车子开走了，尾灯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苏末晞站在银海公寓门口，仰望着这座三十层的玻璃幕墙建筑。王纯的公寓在顶层，那个曾经她们一起庆祝生日、一起看流星雨、一起规划未来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大厅。
　　保安认识她：“苏小姐？您好久没来了。”
　　“王纯在家吗？”
　　保安的表情变得尴尬：“在是在……但王小姐今天情绪不太好，下午回来的时候，妆都花了，鞋子都掉了一只……”
　　“我知道。让我上去吧。”
　　电梯缓缓上升，镜面墙壁映出苏末晞的脸。她看到自己眼中的犹豫和坚定——犹豫的是，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王纯；坚定的是，她必须来这一趟。
　　“叮”一声，电梯到达顶层。
　　走廊尽头的双开大门虚掩着，里面传出隐约的哭泣声。
　　苏末晞推开门。
　　公寓里一片狼藉——抱枕散落一地，花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墙上挂着的艺术画歪斜着。而王纯蜷缩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肩膀微微颤抖。
　　她穿着那天在动漫展后台的同一身衣服，但丝袜已经破了几个洞，高跟鞋东一只西一只，头发凌乱。
　　“纯纯。” 苏末晞轻声唤道。
　　王纯的身体僵住了。她没有回头，但哭泣声停止了。
　　“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沙哑，“来看我的笑话？”
　　“我来找你谈谈。”
　　“谈什么？谈我怎么威胁你？谈我怎么自食其果？”王纯终于转过身，脸上泪痕交错，眼妆晕成一片，“你都看到了，对吧？全网都在骂我，马如云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苏末晞走近几步，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碎片：“我看到了。但我也看到了其他东西。”
　　“什么？”
　　“我看到一个出租车司机，把马如云当神仙供着。” 苏末晞在王纯面前蹲下，“我看到他因为马如云的政策，母亲治得起病，自己老了有保障，不用被城管欺负。”
　　王纯愣住：“什么司机？”
　　苏末晞把车上听到的故事讲了一遍。当她讲到马如云为出租车司机拍桌子，对抗交通局的腐败时，王纯的表情变了。
　　“他……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他可能觉得，这些事不用跟你说。” 苏末晞说，“就像他在发布会上故意无礼，可能也是为了保护更重要的事情。”
　　王纯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破洞的丝袜：“ 末晞，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你威胁我，用马如云的名字当武器，这确实错了。” 苏末晞诚实地说，“但我也错了——我不该打你。对不起。”
　　王纯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是无声的。
　　“马如云他……”她哽咽着，“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刚创业的时候，他会半夜给我打电话，兴奋地告诉我又谈成了一个客户；他会记得我随口说喜欢的丝袜牌子，跑遍全城去买；他会在采石场陪我父亲喝酒，听那些我都不耐烦听的老故事……”
　　“那他为什么变了？”
　　“因为……因为我变了。”王纯捂住脸，“我开始要得越来越多——要名牌包，要豪车，要上电视，要当明星。他给我一切，但我觉得还不够。我觉得他给我的，是他‘应该’给我的，不是我‘需要’的。”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悔恨：“我忘了，他给那些出租车司机的，才是那些人真正‘需要’的。而我……我只是在索取。”
　　窗外，云栖城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故事——有出租车司机对马如云的感激，有网民对王纯的谩骂，有官员对马如云的忌惮，有沈观澜对命运的操控。
　　而此刻，在这个凌乱的顶层公寓里，两个曾经的好友，终于开始真正的对话。
　　苏末晞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双全新的普通肉色丝袜，没有智能功能，不会变色，超市货架上三十块一双的那种。
　　“给。”她递给王纯。
　　王纯看着这双廉价的丝袜，突然笑了，笑得眼泪又出来了：“这算什么？让我回到过去？”
　　“不。” 苏末晞也笑了，“是让你重新开始。从最简单的地方开始。”
　　王纯接过丝袜，手指抚过柔软的尼龙面料。她想起很多年前，马如云送她的第一双丝袜，也是这么简单，这么普通。
　　那时她穿着它，在采石场的碎石堆上跳舞，梦想成为明星。
　　现在她穿着昂贵的智能丝袜，站在聚光灯下，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 末晞，”王纯轻声说，“如果我想弥补，该怎么做？”
　　苏末晞想了想：“先联系马如云，真诚地道歉。不是为了让他原谅你，是为了让你原谅自己。”
　　“然后呢？”
　　“然后……” 苏末晞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然后我们去见沈观澜。我觉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游戏的真相是什么。”
　　王纯也站起来，脱掉破洞的昂贵丝袜，换上那双三十块的普通丝袜。简单的尼龙包裹着她的腿，没有任何特效，却莫名地舒适。
　　“你知道吗？”她说，“这样穿着，反而轻松了。”
　　两人相视一笑。十年的隔阂，不会因为一次对话就完全消失。但至少，她们迈出了第一步。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马如云正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王纯公寓的监控画面——他看到了苏末晞的到来，看到了她们的对话，看到了王纯换上那双廉价的丝袜。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真实的微笑。
　　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也许，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也许，这场丝绒游戏，才刚刚进入最精彩的章节。
　　夜色渐深，但黎明终将到来。而在这黎明之前，三个人的命运，正悄然交织在一起，等待着下一个转折点的到来。